景和十年暮春,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席卷京城。柳妙涵躲在临湖的水榭里,望着窗外被风雨打得东倒西歪的蔷薇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。上元节那晚的唐突话语像根刺,扎得她这几日坐立难安——她怎么就对周哥哥说出那样的话呢?
“小姐,您看谁来了?”丫鬟春桃掀开门帘,话音未落,周昭祈已带着一身雨气走进来。他外袍湿透,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,发梢还滴着水,却顾不上擦拭,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。
“周哥哥?”柳妙涵慌忙起身,目光躲闪,“你怎么淋成这样?”
“在府外碰到赵尚书家的马车,”周昭祈取下腰间湿透的玉佩,放在石桌上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听说他家公子托人向丞相府提亲了?”
柳妙涵的心猛地一沉,攥紧了帕子:“父亲……还没回话。”这几日府里确实来了不少说亲的人,可她一想到要嫁给陌生的公子,心里就堵得慌,总忍不住想起周昭祈。
周昭祈走到窗边,背对着她,看着雨幕中摇曳的花枝:“妙涵,有些话我早该告诉你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从你刚出生时趴在襁褓里对我哭,到后来揪着我的衣角喊‘哥哥’,再到你趴在书案上把墨汁蹭满脸……这些年,我看着你长大,心里早就不只是把你当妹妹了。”
雨声哗哗作响,掩盖了柳妙涵骤然加快的心跳。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“我知道这不合规矩,”周昭祈转过身,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,眼神却亮得惊人,“你叫了我十年‘哥哥’,我本该护着你嫁个好人家,可看到赵珩递糖葫芦给你,看到有人上门提亲,我这里……”他抬手按在胸口,语气带着一丝自嘲,“疼得厉害。”
柳妙涵的眼眶瞬间红了。原来那些刻意的疏远、莫名的冷淡,都是因为这个?她想起他教她写字时的耐心,想起他在灯会上挡在她身前的背影,想起无数个被他守护的瞬间,积攒的委屈与欢喜突然一起涌了上来:“那你为什么不早说?还总对我冷冰冰的……”
“我怕吓到你,更怕……”周昭祈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怕你只把我当哥哥。”
“才不是呢!”柳妙涵脱口而出,脸颊绯红,“上元节那晚我说的是真的,在我心里,谁都比不上周哥哥……”后半句太羞人,她低下头,声音细若蚊蚋。
周昭祈的心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暖流,所有的犹豫与克制瞬间瓦解。他上前一步,轻轻执起她的手。她的指尖微凉,还在微微颤抖,却没有抽回。“妙涵,”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给我个机会,让我以‘周昭祈’的身份,不是‘哥哥’,站在你身边,好不好?”
柳妙涵抬起头,撞进他盛满深情的眼眸里。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,只有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期盼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,一缕阳光穿透云层,照在水榭的雕花栏杆上,也照亮了两人紧握的手。
“好。”她轻轻点头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却无比清晰。
周昭祈如释重负地笑了,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的湿发,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,引来她一阵轻颤。“傻丫头,哭什么?”他掏出帕子替她擦泪,动作熟稔又温柔,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“我、我高兴嘛……”柳妙涵破涕为笑,看着他湿透的外袍,忽然想起什么,“你快把湿衣服换了,不然要着凉的!我去叫人拿干衣服来!”
“不急。”周昭祈拉住她,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,“方才在府外,我已向柳伯伯递了帖子,说有重要的事求见。”
柳妙涵一愣:“什么事?”
周昭祈握紧她的手,眼神坚定:“求娶之事。”
阳光彻底驱散了雨雾,湖面波光粼粼,倒映着水榭中相依的身影。柳妙涵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,忽然觉得,过去那些迷茫与不安都像这场骤雨,来得急,去得也快,最终留下的,是被洗刷得格外清亮的心意。
而周昭祈看着怀中娇羞的少女,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,终于跨过了“兄妹”的界限,在这场春雨之后,迎来了崭新的篇章。他要做的,不仅是护她周全,更是用一生去兑现此刻的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