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

“不急。”我按住了他的动作，“先送你回去。”深夜的园区虽然安静，但风险仍在。陈姐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，而昨晚被私生追堵翻墙的狼狈，更是不容忽视的警示。
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，染上一丝凝重和担忧。“你…一个人回去没事吗？”他看着我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，“陈姐她…我怕她……”

“她暂时不会动我。”我打断他，语气平静，带着一种基于事实的判断，“项目关键期，她不敢承担技术崩盘的风险。”我拿起车钥匙，“走吧。”

他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脸，眼中的担忧慢慢化开，最终被一种更深沉的信任取代。“好。”他点点头，站起身，却依旧紧紧裹着我的大衣，像披着一件无形的铠甲。他拿起那个装着千层的纸袋，小心地抱在怀里。

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寂静，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，将车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车内暖气开得很足，隔绝了窗外的寒意。丁程鑫安静地坐在副驾驶，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纸袋，侧着头，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上。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，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，也照亮了他眼底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和沉默的忧虑。

“林晚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车内的宁静，也怕惊扰了什么更脆弱的东西，“我们这样…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？”他没有看我，视线依旧落在窗外模糊的光影里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袋的边缘。

“陈姐的话，那些传言…我都知道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些，带着一种沉重的自责，“昨晚翻墙的时候，跑得肺都要炸了的时候，我就一直在想…我是不是太自私了？只顾着自己高兴，把你拉进这个漩涡里…这个圈子，真的很脏，很累，像个巨大的绞肉机…”

他转过头，看向我。车窗外流动的光线滑过他眼底，映出清晰的痛苦和挣扎。“我习惯了，从小就在里面打滚。可是你…你不一样。你应该待在干干净净的实验室里，和那些…那些不会算计你的电路板和数据在一起。”他扯了扯嘴角，想露出一个笑，却比哭还难看，“跟我在一起，只会让你沾上那些甩不掉的麻烦，被人指指点点，甚至…可能影响你的工作。”

他的话语像沉重的铅块，坠在狭小的车厢里。那份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，此刻被现实的荆棘刺得鲜血淋漓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负疚感。

我握着方向盘，目光注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。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无声闪烁，如同巨大而冰冷的电路。他的话，像投入这片电路的一个扰动信号。

“丁程鑫，”我的声音在暖气的微响中响起，平稳而清晰，“实验室里的电路板，也会短路，会过热，会被不可预测的电磁干扰。”

他怔住，不解地看着我。

“量子态，本身就包含着纠缠和不确定性。”我继续道，视线依旧看着前方，语气像是在阐述一个基本的物理原理，“没有绝对‘干净’的环境，只有如何应对干扰和噪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