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巨大的升降台缓缓沉入舞台下方幽暗的机械层，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。最后一场国内巡演，体育馆内数万观众的热情呼喊如同沸腾的岩浆，将空气炙烤得滚烫。萧杳站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边缘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，浸湿了鬓角。强光灯从头顶斜上方打下来，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，也掩盖了她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。

高跟鞋踩在金属网格板上，发出细微的、令人不安的吱呀声。这套演出服的下摆缀满了细密的水晶流苏，沉重而繁琐，每一次转身都带着束缚感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喉咙口的干渴和脚踝传来的隐隐酸痛，对着通道下方黑暗处的工作人员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
“杳杳姐，小心点，这升降机间隙有点窄。” 负责她这一part升降台操作的小李，一个二十出头、看起来有些腼腆的男生，从黑暗里探出头，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，手里还拿着对讲机。

“放心。” 萧杳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，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传来，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。她习惯性地将手伸向腰侧，那里本该有一条确保安全的牵引绳，由小李在下方负责固定。但指尖只触碰到冰凉滑腻的演出服布料——为了追求舞台效果，这条安全绳在最终彩排时被舞美总监临时要求取消了，理由是“影响整体线条美感”。

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头，但很快被压下。万众瞩目之下，她不能有丝毫差错。

舞台下方巨大的液晶屏开始倒计时，硕大的数字闪烁着红光：5…4…3…

观众席的声浪随着倒计时攀上顶峰，几近疯狂。

萧杳凝神，左脚稳稳踏上升降台冰冷的金属板，重心前移。

就在右脚即将离开通道边缘、完全落上升降平台的瞬间——

“咔哒！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足以让萧杳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脆响，从脚下传来！

不是金属摩擦，而是某种塑料或复合材料在巨大压力下骤然断裂的声音！

左脚下的升降台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倾斜了微不足道的一毫米！

电光火石之间，萧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。巨大的失重感如同冰冷的铁钳，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！视野在剧烈的晃动中瞬间模糊、颠倒！耳畔观众的尖叫、震耳的音乐，都仿佛被拉长、扭曲，变成一片混沌而遥远的嗡鸣。

“啊——！”

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，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中。

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左侧、那狭窄通道与升降台之间深不见底的黑洞栽倒下去！沉重的演出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，无数细碎的水晶折射着刺眼的光。

坠落！

时间被无限拉长。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，狠狠灌入鼻腔。绝望的念头尚未成形，身体已经本能地蜷缩起来，手臂徒劳地想要护住头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