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暖阁，此刻已成了帝国决策的神经中枢，气氛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。内阁阁老（温体仁强撑着）、兵部尚书、户部尚书（傅冠面如死灰）、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代表（剩下的几个战战兢兢）、以及骆养性，齐聚一堂。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灼和绝望。袁崇焕那份“恐其绕道蒙古，直扑京畿”的八百里加急，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。
“陛下！当务之急，必须立刻从九边抽调精锐，加强宣府、大同、蓟镇长城沿线防御！尤其是古北口、喜峰口等隘口！绝不能让建奴铁骑踏入京畿一步！”兵部尚书张凤翼（虚构）声音嘶哑，指着地图上漫长的长城防线，手指都在颤抖。
“抽调？从哪抽？！”五军都督府一位老都督须发皆张，声音带着悲愤，“九边各镇，哪个不是兵额不足，欠饷数月？！宣大一线，更是直面蒙古，本就兵力空虚！再抽？防线形同虚设！建奴不用打，走都走进来了！”
“粮饷！粮饷何在？！”户部尚书傅冠几乎是哭喊出来，“辽东那边袁督师还在嗷嗷待哺！陕西贺人龙那边也天天催饷！京营要整备！现在又要加强宣大蓟镇？！户部…户部连老鼠都饿跑了！拿什么养兵？！拿什么买马？！拿什么筑城修墙？！”
“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建奴破关不成？！”温体仁咳嗽着，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焦虑，“京畿若失，社稷危矣！陛下！必须立刻严令各地，尤其是山西、北直隶，征发民夫，加固长城！同时…加征！加征‘练饷’！非常之时，行非常之法！”
“加征？！”朱小明猛地抬头，眼中血丝密布，“还加？！陕西的教训还不够吗？！你是嫌流寇不够多，再给皇太极送点兵源过去？！”
争吵！推诿！绝望！整个暖阁如同菜市场，充斥着无力感和末日般的恐慌。每个人都在强调困难，却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。抽调兵员无兵无饷，加固长城无钱无粮，加征更是饮鸩止渴！似乎除了坐以待毙，别无他法！
骆养性如同冰冷的雕塑，站在角落阴影里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。就在争吵最激烈时，一个锦衣卫千户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，低声耳语了几句，并递上了一份染血的供词。骆养性眼中寒光一闪，微微点头，随即大步走到御案前。
“启禀陛下！臣有要事禀报！”骆养性的声音不高，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“疤脸刘，已擒获！”骆养性语出惊人！
“其供认不讳！劫掠李万财商队，确系受成国公府管事朱禄、定国公府护卫头目徐彪指使！所用死士，部分为范家余孽，部分为两府蓄养之江湖亡命！劫掠所得赃银，大半已流入两府私库！”
勋贵代表们瞬间面无人色！成国公、定国公！果然是他们！而且…人赃并获！
但这还没完！骆养性声音更加冰冷，抛出了石破天惊的第二弹：
“疤脸刘为求活命，更供出一事：其早年曾为范永斗押运一批‘特殊货物’至关外！货物乃精铁、硫磺、硝石等军需禁品！收货方…乃建奴正蓝旗旗主、皇太极心腹——莽古尔泰！而牵线搭桥、提供通关便利者…正是成国公朱纯臣！此乃通敌卖国！铁证在此！” 他将那份染血的供词高高举起！
轰——！！！
整个暖阁彻底炸了！
“通敌卖国？！”
“成国公？！他…他竟敢？！”
“难怪建奴兵精粮足！原来有内鬼输送军资！”
巨大的震惊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所有人！连温体仁都惊得忘了咳嗽！勋贵代表更是瘫软在地，浑身筛糠！通敌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！远比劫掠商队严重百倍！
朱小明猛地站起身，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和一种被背叛的狂怒！他死死盯着那份供词，再联想到皇太极即将发动的入侵…一切都串联起来了！勋贵为了私利，不仅劫掠商旅破坏国策，更在资敌！在给即将砍向自己脖颈的屠刀淬火！
“好！好一个与国同休的勋贵！”朱小明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，冰冷刺骨，“骆养性！”
“臣在！”
“即刻！率锦衣卫！抄没成国公府、定国公府！凡涉事人等，无论主仆，一体锁拿！严加审讯！给朕挖！把他们在九边、在绿林、在关外的所有龌龊勾当，都给朕挖出来！朕要让他们知道，通敌卖国，是什么下场！”
“传旨三法司！会同锦衣卫！严审此案！从重！从快！绝不姑息！”
“是！”骆养性眼中杀机爆射，转身大步离去，如同索命的阎罗。勋贵们最后的保护伞，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！等待他们的，将是血腥的清算！
解决了内鬼的狂怒并未持续多久，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。抓了勋贵，抄了家，固然能暂时填补一部分亏空，震慑宵小，但远水解不了近渴！皇太极的屠刀，已经悬在了头顶！京畿的防御，依旧空虚！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旁观的骆养性手下那位千户，再次上前，在骆养性刚才站立的位置，留下了一个密封的小竹筒，低声道：“陛下，陕西密报，周遇吉亲启。”
周遇吉？！他还活着？还能写信？！
朱小明心中一震，立刻抓起竹筒，掰开火漆。里面是一张折叠的、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的纸条，显然是重伤之下勉力书写：
“罪臣遇吉，叩首泣血！贼营兵变已平，王二重伤，余部暂安，正按臣之陋策整顿。然此非急务！臣于王二处截获密信残片，拼凑得骇人消息：皇太极联蒙古诸部，其入寇路线非止一处！其西路疑兵或攻宣大，然主力…恐出人意料，直扑蓟镇以西，墙子岭、青山口一带！该处边墙年久失修，守将…或已被收买！万望陛下火速布防！迟恐…京门洞开！罪臣…死不足惜，唯念社稷…泣血以告！”
墙子岭！青山口！守将或被收买？！
朱小明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顶门！周遇吉在流寇窝里，竟然截获了如此关键的军事情报？！这比袁崇焕的预警更加具体、更加致命！皇太极的目标，果然是防御最薄弱、最意想不到的环节！
“地图！快！”朱小明扑到疆域图前，手指颤抖着找到蓟镇以西，墙子岭、青山口的位置。那里山势险峻，边墙确实年久失修，是出了名的薄弱点！如果守将真被收买…后果不堪设想！
“陛下…这…这消息可靠吗？周遇吉他…”王承恩忍不住质疑。
“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！”朱小明斩钉截铁！周遇吉用命换来的情报，他赌不起！
他猛地抬头，目光扫过殿内众人，最终定格在一个一直沉默寡言、站在武将班列末位的中年将领身上——**卢象升**！此人虽官职不高（时任大名府知府兼兵备道），但朱小明模糊的历史知识里，此人以文官掌兵，勇猛善战，忠心耿耿，正是明末少数能打的悍将！
“卢象升！”朱小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臣在！”卢象升出列，身姿挺拔如松。
“朕擢升你为右佥都御史，总督宣大、山西军务！赐尚方宝剑！”朱小明语速极快，如同连珠炮，“但朕不要你去宣大！朕给你一道密旨！持朕手谕，即刻出京！绕开所有可能被渗透的驿站和官道！星夜兼程，赶赴北直隶、山东、河南！就地募集敢战义勇！人数不限！粮饷…朕给你一道空白手谕，沿途州县府库，凡有存粮存银，见手谕如朕亲临，任你支取！武器…先征调各地卫所库存，不够就抢…征用铁匠铺，日夜打造！”
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卢象升：“你的任务只有一个！在最短时间内，给朕拉出一支能打的队伍！不需要多精锐，但一定要敢拼命！给朕堵在墙子岭、青山口！给朕钉死在那里！绝不许建奴一兵一卒从那里踏进来！能做到吗？！”
**(悬念)**
卢象升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不可能的重任砸得有些发懵！总督军务？尚方宝剑？空白手谕？就地募兵？这权力…太大了！风险…也太大了！但看着皇帝那布满血丝、却充满孤注一掷信任的眼睛，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！
他猛地单膝跪地，声音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：
“臣！卢象升！领旨！城在人在！城破人亡！绝不负陛下所托！”
没有豪言壮语，只有一句沉甸甸的“城在人在！城破人亡！” 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！
朱小明看着卢象升决然离去的背影，再看着地图上那险峻的墙子岭、青山口，心中默默祈祷。这支在绝境中仓促拼凑的“奇兵”，这步险之又险的棋，能挡住皇太极蓄谋已久的雷霆一击吗？
而此刻，遥远的关外，沈阳盛京。伪帝皇太极站在巨大的地图前，手指正精准地点在墙子岭的位置，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。他身边，是如狼似虎的八旗贝勒和蒙古诸部首领。一场针对大明心脏的致命突袭，已然箭在弦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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