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二年的寒冬,凛冽得如同死神的吐息。皇太极的数万八旗铁骑与蒙古仆从军,如同挣脱牢笼的黑色巨兽,在破开墙子岭、青山口后,肆意践踏着京畿大地。烽烟四起,村镇化为焦土,仓皇逃难的百姓冻毙于途,哭声震天。这支以劫掠为生的虎狼之师,目标明确——直扑大明的心脏,京城!
紫禁城的宫墙,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和弥漫的绝望。朱小明(崇祯)站在高高的宫墙上,眺望着城外升腾的狼烟和隐约传来的哭喊声,脸色比飘落的雪花还要苍白。卢象升的血染红了墙子岭,却只换来短暂的迟滞。京畿的卫戍力量在清军铁骑面前,脆弱得如同纸糊。顺天府、保定府…一个个重镇告急的塘报如同雪片般飞来。
“袁崇焕…到哪儿了?!”朱小明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这是他最后的指望,那支以关宁铁骑为核心的辽东精锐。
“回万岁爷!”王承恩冻得直哆嗦,声音发颤,“袁督师亲率关宁主力,星夜兼程,已过山海关!前锋祖大寿部,距京城已不足两百里!只是…只是建奴游骑四出,哨探回报,袁督师大军行进…似被小股建奴精骑不断袭扰迟滞…”
“迟滞?!”朱小明眼中血丝密布,“皇太极这是要困死京城!在袁崇焕赶到之前,把京畿洗劫一空!甚至…破城!”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城垛上,指节瞬间渗出血丝。
城内的气氛,压抑到了极点。粮价飞涨,谣言四起,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。勋贵们被血腥清洗后的短暂平静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——建奴破城,他们这些前朝的“贵人”,同样是待宰的羔羊!清流们除了上些无用的“坚守待援”、“激励士气”的奏疏,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办法。整个京城,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,随时可能倾覆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,一份来自陕西的、由锦衣卫秘密通道传递的密信,送到了朱小明手中。信是周遇吉亲笔,字迹因寒冷和虚弱而略显颤抖,却依旧力透纸背:
“罪臣遇吉,顿首百拜!王二及所部三万六千众,已奉旨受抚!正日夜兼程,倍道东进!现已出潼关,入河南!预计十日内,前锋可抵京畿!我等必效死力,与建奴血战!万望陛下固守坚城,以待援兵!风雪虽寒,热血可融!此心昭昭,天地可鉴!”
王二…周遇吉…他们真的来了!带着三万六千名刚刚放下锄头(或刀枪)、接受了招安的“前流寇”!
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朱小明心头。有绝境逢生的一丝狂喜,有对周遇吉信守承诺的感佩,更有对这步险棋巨大不确定性的深深忧虑。这支队伍,战力如何?军心如何?面对凶悍的八旗铁骑,是会成为生力军?还是会一触即溃,甚至临阵倒戈?
“王伴伴!”朱小明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,“立刻拟旨!以八百里加急,传檄王二、周遇吉所部!”
“其一,朕已知尔等忠义!京师危殆,望速来解围!”
“其二,擢王二为‘平虏将军’(虚衔),周遇吉为监军御史,实领其军!沿途州县,凡遇该部,需全力供给粮秣!不得阻挠!违者,斩!”
“其三,命其部…不必强攻建奴主力!可效仿卢象升旧事,袭扰建奴粮道!焚其草谷!断其归路!使其首尾不能相顾!为袁督师大军合围…争取时间!”
驱虎吞狼!这是朱小明能想到的唯一策略!让王二这支“奇兵”去干他们最擅长的事——在敌后袭扰!破坏!而不是去正面硬撼皇太极的主力!同时,也为袁崇焕的关宁铁骑争取合围决战的机会!
圣旨如同离弦之箭,飞向风雪弥漫的中原。
此刻,京畿外围。
皇太极稳坐中军大帐,炭火烧得正旺。他志得意满地看着地图上被清军铁蹄蹂躏的区域,听着各部劫掠的丰厚收获,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。北京城,已是他囊中之物!他甚至在考虑,是围而不攻,榨干京畿最后一点财富?还是雷霆一击,攻破这座象征着大明国祚的巨城,彻底摧毁汉人的抵抗意志?
“大汗!”一名正黄旗的斥候佐领掀帘而入,带来一股寒气,“哨探急报!一支打着‘平虏’旗号、人数约三万余的明军,自西而来,已过真定府!其行军路线诡异,避开我军主力,似…似欲穿插我军侧后!”
“平虏?”皇太极眉头微皱,随即释然,露出一丝轻蔑,“哼,定是那崇祯小儿,病急乱投医,从哪个犄角旮旯拼凑的杂牌!不必理会!令阿巴泰率本部三千精骑,沿途袭扰,迟滞即可!待朕破了京城,回头再收拾他们!”
他根本没把这支突然出现的“平虏”军放在眼里。在他心中,除了袁崇焕的关宁军尚有一战之力,明军余部,皆为土鸡瓦狗!
然而,皇太极低估了这支“杂牌军”的韧性和…他们领军人物的决心!
风雪交加的京畿平原上。
王二裹着厚厚的棉甲(缴获官军的),骑在一匹健硕的蒙古马上,看着身后在风雪中艰难跋涉、却依旧保持着基本队形的庞大队伍,眼神复杂。这支队伍,成分混杂,有他起家的老兄弟,有后来裹挟的饥民,也有收编的小股土匪。装备更是五花八门,破旧的官军号衣、自制的皮甲、甚至裹着厚厚的棉被御寒。唯一的共同点,是眼中那股被风雪和仇恨点燃的凶光!
“先生…陛下的旨意,是让咱们去断建奴的粮道?”王二看向旁边马车里,脸色依旧苍白、裹着厚厚皮裘的周遇吉。
周遇吉咳嗽了几声,掀开窗帘,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和艰难行军的队伍,眼神锐利如鹰:“断粮道…是上策!建奴骄狂,劫掠所得堆积如山,粮道冗长,守备必懈!此乃我军所长!然…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若遇小股建奴,务必全歼!打出威风!让皇太极知道,我大明…并非无人!”
就在这时,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马蹄声!一名哨骑飞驰而来,滚鞍下马:“报!将军!监军!前方二十里,发现建奴大队!押运辎重车辆无数!护卫骑兵…约两千骑!为首将旗…是建奴贝勒阿巴泰!”
阿巴泰!皇太极的七哥!悍勇善战!
王二眼中凶光爆射!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!
“他奶奶的!才两千骑?就敢押这么多东西?!”王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看向周遇吉,“先生!干不干?!”
周遇吉眼中寒光一闪,没有丝毫犹豫:“干!而且…要干得漂亮!吃掉他!用阿巴泰的人头,祭旗!给京城!给陛下!也给皇太极…送份大礼!”
“好!”王二猛地抽出腰刀,对着身后发出震天的咆哮:“弟兄们!前面!是建奴的粮车!是咱们的军功!是给卢象升卢大人报仇的机会!跟老子冲!杀光建奴!抢光粮草!杀——!!!”
“杀——!!!”
“报仇!!”
“抢粮!!”
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劫掠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!三万六千名刚刚放下锄头、接受招安的“前流寇”,在风雪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!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流,在王二和周遇吉的指挥下,以数倍于敌的兵力,带着复仇的狂热和对物资的极度渴望,向着毫无防备、正押运着大量劫掠所得缓慢行进的阿巴泰部,发起了疯狂的冲锋!
风雪,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!
复仇的怒火,点燃了冰冷的武器!
京畿外围,一场关乎国运的“会猎”,在漫天风雪中,猝然爆发!一方是骄狂轻敌、押送着巨大财富的清军偏师;另一方是饥寒交迫、却满怀血仇与求生欲望的“前流寇”大军!这场意外的遭遇战,其结果,将如同投入命运天平的重磅砝码,彻底改变京城攻防战的走向!朱小明的“驱虎吞狼”之策,是力挽狂澜的妙手?还是引火烧身的昏招?答案,即将在血与火中揭晓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