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记忆胎盘

升降平台发出咯吱咯吱的锈蚀声响，像是老旧骨骼在无声哀鸣，载着两人缓缓沉入地底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，混杂着某种甜腻得让人作呕的腐败气息，直冲鼻腔。周屿手中的加密手机屏幕散发出幽冷的光，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。光线映向前方——一个幽暗、庞大的空间逐渐显现出来，无数三米高的圆柱形玻璃舱矗立其中，仿佛沉默的巨兽。淡蓝色的营养液填充在舱内，里面悬浮着密密麻麻的核桃仁状的人脑组织，表面缠绕着银色的神经导管，纤细如光纤。它们微微搏动着，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节奏，如同沉睡中的婴儿般安静却诡异。一道道微弱的各色光点从这些脱离躯体的海马体表面渗出，像是被唤醒的记忆碎片，在空中升腾、汇聚，形成一片缓慢旋转的斑斓星云。星光映照下，舱体表面蚀刻的标记隐约可见：一只抽象化的蓝色海豚纹样。

“记忆温床……”苏岸的声音透过防护服面罩传来，冰冷而机械，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，“他们用切除下来的器官……豢养孢子。”她抬起手臂，指向星云的中心——所有光流最终汇聚到一个悬吊在半空的巨大黑色球体上。那球体表面不时凸起挣扎的手印或模糊的人脸轮廓，又迅速平复下去，像是活物被强行压制住的躁动。

“什么人？！”嘶哑的电子合成音骤然炸裂，刺破了这片黑暗的寂静。两道刺目的强光猛地扫过空间，身穿白色密封防护服、手持神经脉冲枪的守卫从阴影中冲出，枪口充能发出嗡嗡的低鸣声，回荡在这巨大的地底空间中，显得异常森冷。

“趴下！”苏岸一把推开周屿，自己却迎着强光站得笔直。她的右手如闪电般抽出那支沾满血迹的神经探针，毫不犹豫地狠狠扎进自己颈侧。“嘶——”剧痛瞬间袭来，她的视线一阵模糊，但探针已经强行接入了她的视觉神经。她咬紧牙关，死死盯住冲在最前的守卫头盔目镜，眼神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。

守卫的视野中，原本平静的孢子星云骤然扭曲变形。一个穿着焦黑小红裙的小女孩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枪口前，头发上别着一只海豚发卡。女孩缓缓抬起头，露出半边被烧毁的脸庞，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，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
“啊——！”守卫的惨叫声闷在头盔里，神经脉冲枪脱手而出，失控地乱射起来。蓝光划破空气，另一名守卫来不及躲避，被同伴射出的蓝光擦中，防护服瞬间熔穿，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“走！”苏岸猛地拔出探针，鲜血顺着颈侧蜿蜒流下，浸湿了衣领。她抓住周屿的手腕，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中央球体下方的控制台冲去。身后的孢子星云翻滚涌动，那个由她视觉信号制造的“幽灵女儿”依旧停留在守卫崩溃的视野里，带着狞笑，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