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黑曜石吞噬最后一缕烟的猩红
针尖破开皮肤时,你数过第三片落叶的弧度
消毒水漫过喉头,柠檬香薰在齿间碎成玻璃
他说“跑够了吗”,风就卷走了所有退路
后备箱里的黑暗有精确的重量
像他袖口黑曜石刃,切开你三个月零七天的逃亡
皮带扣咬住手腕的力度经过计算
恰如他吻你时,齿尖停在动脉上方的分寸
黑色郁金香在床头柜上凝结成血
你数着花瓣边缘的光泽,像数他瞳孔里的深渊
当麻醉剂的余韵从骨骼里渗出来
你终于懂得,有些牢笼会生长
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,长出新的栅栏
防盗网把阳光剪成细条,喂给沉默的监控
他给你解开右手时,颜料正在画板上生锈
黑色漫过画布的速度,等于你计算皮带韧性的秒数
他说“一辈子”,你就把红色颜料戳进那片黑
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狼,用獠牙丈量信任
他喂食时怀抱的温度,和你挣脱时皮带的勒痕
在床单上织成网,网住半盒颜料和未完成的画
监控镜头眨了眨眼,拍下你假装顺从的弧度
你用画笔蘸他递来的水,在指尖藏起一点湿润
看他擦掉你嘴角的粥渍,像擦拭一件待完成的作品
当他在你画的深渊里,添上你们的标记
你突然明白,试探是另一种捆绑
用眼神的钩子,代替皮带的锁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(1)麻醉剂与后备箱
祁岁最后闻到的气味,是消毒水混着劣质柠檬香薰的味道。
他前一秒还站在画廊后门的阴影里,指尖夹着刚点燃的烟,火苗在风里颤了颤,映出巷口停着的那辆黑色SUV。车窗贴着最深色的膜,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,他甚至能想象出驾驶座上那双眼睛——总是半眯着,瞳仁颜色很浅,看人的时候像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。
下一秒,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不是针,更像某种特质的注射头,力道狠戾地扎进皮肉里。祁岁几乎是本能地偏头,余光瞥见来人袖口露出的半截银色手链,链坠是片极小的、打磨成刃状的黑曜石。
是辞年。
这个认知刚浮出水面,强烈的眩晕感就如潮水般涌来。他的身体软得像被抽走了骨头,烟卷从指间滑落,在地上烫出个小小的火星,很快被风熄灭。意识沉入黑暗前,他听见辞年的声音,很近,带着点近乎愉悦的低哑:“跑够了吗,祁岁?”
再次醒来时,祁岁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。
不是他的公寓,也不是任何他去过的地方。房间很大,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,墙壁是纯粹的白,家具是深灰,唯一的亮色是床头柜上那盆开得正盛的黑色郁金香,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光泽,像凝固的血。
他动了动手指,才发现自己被绑着。
手腕和脚踝都缠着宽宽的黑色皮带,皮带扣是金属的,冰凉地贴着皮肤,连接着床脚的固定器,长度刚好够他在小范围内活动,却绝无可能挣脱。这束缚做得专业又体贴,甚至没勒出红痕,像是早就计算好了力度。
祁岁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。
辞年向来如此,偏执,且擅长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里。包括他的逃跑,包括这次“抓回”。
他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跑。三个月前,他们因为一个“游戏”闹翻了。那个游戏是辞年提出来的,赌谁能在一周内让那个总是用假笑对着辞年的女助理彻底崩溃。祁岁赢了,他用了更简单也更残忍的方式——他只是匿名给那个女人发了她女儿在幼儿园被“意外”推倒的照片,配文:“下次可能就不是推倒了。”
辞年对此很不满,不是因为手段残忍,而是因为祁岁“破坏了规则”。他说:“我们该享受这个过程,而不是用这种廉价的威胁。”
祁岁当时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无趣。辞年的反社会人格带着一种可笑的洁癖,他喜欢把一切都包装成“艺术”,而祁岁更偏爱直白的暴力和毁灭。他们像两柄同材质的刀,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锋刃。
于是他趁辞年去国外处理“收尾工作”时,悄无声息地消失了。换了手机号,搬了家,甚至改了常去的画廊和酒吧,以为能彻底摆脱那个像影子一样的人。
显然,他低估了辞年的执念。
“醒了?”
门被推开,辞年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,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,露出那串银色手链。他手里端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小碗看起来没什么食欲的白粥。
他走到床边,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岁,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。“感觉怎么样?那麻醉剂效果不错,没让你有太多痛苦。”
祁岁没说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辞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,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划过祁岁的脸颊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缱绻,眼神却冷得像冰。“你跑了三个月零七天,祁岁。”他数得很清楚,每个字都像淬了冰,“我以为你懂规矩。”
“你的规矩?”祁岁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惯有的嘲讽,“辞年,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遵守你的规矩?”
“凭你是我的。”辞年的语气理所当然,他俯下身,凑近祁岁的耳边,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,“从你第一次跟我一起把那个跟踪你的记者‘处理掉’时,你就该知道,你跑不掉的。”
祁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
那是两年前的事了。那个记者像条疯狗,追了他半个月,不仅偷拍他和一些“特殊”客户的交易,还查到了他少年时在精神病院待过的记录。祁岁本来打算自己动手,却被辞年抢先了一步。
他记得那天晚上,辞年把那个记者绑在废弃的仓库里,没有打,没有骂,只是微笑着给对方看了一段视频——记者女儿熟睡的样子。然后他问:“你说,如果我把你做的那些事,匿名发给你妻子,她会不会带着女儿连夜消失?”
记者当场崩溃了,涕泪横流地求饶。辞年却只是拿出一支针管,里面是透明的液体。“别紧张,”他笑得温和,“只是会让你忘记一些事而已。”
最后,那个记者成了植物人,躺在医院里,没人知道是谁做的。祁岁站在旁边,看着辞年慢条斯理地擦掉针管上的指纹,心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奇异的、被理解的快感。
原来这世上,真的有和他一样的人。
“那又怎样?”祁岁偏过头,避开辞年的气息,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,“我们只是同类,不是附属品。”
“同类就该待在一起。”辞年直起身,拿起那碗白粥,用勺子舀了一勺,递到祁岁嘴边,“你瘦了,需要补充营养。”
祁岁偏头躲开,粥勺碰到他的下巴,几滴白色的粥汁溅在他的颈侧。
辞年的眼神沉了沉。他没再强迫,而是把勺子放回碗里,然后用指腹轻轻擦过祁岁颈侧的粥汁,动作缓慢而专注,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。“你不该跑的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每一次逃跑,都会让我想把你绑得更紧一点。”
祁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突然笑了。那笑容很淡,却带着一种危险的魅惑。“绑住我?辞年,你确定你有这个本事?”
他的手腕猛地用力,试图挣脱皮带的束缚。皮带勒得更紧了,金属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,带来一阵钝痛。但他没停,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挑衅,像在引诱对方施加更重的惩罚。
辞年看着他,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,那笑意里没有恼怒,只有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,以及更深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。
他俯身,吻上祁岁的唇。
不是温柔的吻,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,像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。祁岁没有回应,也没有挣扎,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,直到嘴唇被吻得发麻,尝到淡淡的血腥味。
辞年终于松开他,指尖摩挲着他红肿的唇瓣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祁岁,这只是开始。在你学会乖乖待在我身边之前,你哪儿也去不了。”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黑色郁金香在暮色中愈发显得诡异。祁岁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极简的吊灯,灯光惨白,像手术室里的光。
他知道辞年说的是实话。这个男人偏执、疯狂,且拥有足够的能力将他彻底困在这里。但他祁岁,从来不是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。
手腕上的皮带还在隐隐作痛,那疼痛却奇异地让他清醒。他闭上眼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他倒要看看,到底是谁,能把谁困到最后。
(2)牢笼与试探
接下来的几天,祁岁过着一种被精心“饲养”的生活。
辞年似乎很忙,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,但每天总会准时回来两次,一次是早晨,一次是深夜。他会亲自给祁岁喂食、喝水,甚至帮他擦拭身体,动作耐心得不像他自己。
喂食的时候,他会把祁岁半抱起来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,用勺子一点点把食物送进他嘴里。祁岁从不主动张嘴,辞年也不强迫,只是拿着勺子在他嘴边轻轻蹭着,眼神专注,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。往往最后,都是祁岁先妥协,不是因为饿,而是因为辞年的眼神——那里面没有不耐烦,只有一种“你总会吃”的笃定,像一张无形的网,让他觉得窒息。
擦拭身体时,辞年的动作同样细致。他会用温热的湿毛巾,从脖颈开始,一点点往下擦,避开那些被皮带束缚的地方,却又在不经意间,用指尖划过他的皮肤,留下一连串冰凉的触感。祁岁始终闭着眼,一言不发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,但他能感觉到辞年的目光,像实质一样,在他身上流连不去。
“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像个废物一样被绑着?”这天晚上,当辞年又一次拿着毛巾擦拭他的手臂时,祁岁终于开了口。
辞年的动作顿了顿,抬眼看他,眼底带着一丝笑意:“我喜欢看你乖乖的样子。”
“可惜,你看不到。”祁岁扯了扯嘴角,“辞年,你这招太低级了。用绳子绑住我,就能让我听话?”
“至少现在,你确实在我身边。”辞年放下毛巾,俯身看着他,“这就够了。”
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祁岁的眉骨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珍视。“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,”他说,“但你跑了一次,我不能再冒险。等你什么时候让我觉得安心了,我会解开的。”
“安心?”祁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辞年,我们这种人,有‘安心’这种东西吗?”
他们都是在黑暗里长大的。祁岁的童年在精神病院和孤儿院之间辗转,那里的墙壁总是惨白的,医生的眼神总是怜悯又警惕,孩子们的笑里藏着算计和恶意。他学会的第一件事,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,包括自己。
而辞年,虽然背景成谜,但祁岁能感觉到,他的过去绝不会比自己光明。他们身上都带着同一种气息——对世界的冷漠,对规则的蔑视,以及骨子里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。
辞年没回答,只是低头,在祁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。“会有的。”他说,语气很轻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。
祁岁嗤笑一声,没再说话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祁岁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“牢笼”。
这是一栋位于市郊半山腰的独栋别墅,周围没有邻居,只有茂密的树林,私密性极好。房间里没有窗户锁,但窗外装着细密的防盗网,像笼子一样。别墅里有监控,他能感觉到,无论他在房间的哪个角落,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。
辞年似乎对他很放心,除了绑着他的皮带,房间里没有任何危险品,但也没有任何能让他用来逃跑的工具。就连给他喝的水,都是辞年亲自倒的,食物也经过严格的“筛选”,从来没有带骨头或者坚硬外壳的东西。
祁岁知道,辞年在等。等他磨掉棱角,等他放弃抵抗,等他像宠物一样接受被圈养的命运。
但他偏不。
这天中午,辞年回来的时候,手里多了一个画板和一盒颜料。
他把东西放在床边,解开了祁岁一只手上的皮带。“我记得你喜欢画画。”他说,“在房间里待着无聊,解解闷。”
祁岁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僵硬的手腕,没看那画板,反而看向辞年:“你就不怕我用画笔戳你?”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辞年笑了笑,眼神里带着一种“我随时能制服你”的自信,“但我觉得,你不会想失去唯一能活动的机会。”
祁岁确实没动。他只是拿起一支画笔,蘸了点黑色颜料,在画板上随意地涂抹着。他画得很快,线条凌厉而混乱,看不出是什么东西,只有一片压抑的黑。
辞年就坐在床边,静静地看着他画,眼神专注,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
画了一会儿,祁岁突然停了笔,转头看向他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什么怎么样?”
“把我绑回来,困在这里,到底想干什么?”祁岁的眼神很直,带着一种探究,“我们不是早就玩腻了吗?”
他们以前的“游戏”总是很短暂,找到一个目标,联手毁掉,然后分道扬镳,各自寻找下一个乐子。像两只独来独往的狼,偶尔结伴捕猎,却从不会长久同行。
辞年沉默了片刻,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画笔,蘸了点红色颜料,在他画的那片黑色上,轻轻点了一下。像一滴血,突兀地落在黑暗里。“以前是玩腻了,”他说,“但现在,我想换个玩法。”
“什么玩法?”
“一辈子的玩法。”辞年看着他,眼神认真得近乎诡异,“祁岁,跟我一起,在这里,过一辈子。”
祁岁愣住了,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。他笑得肩膀都在抖,眼泪都快笑出来了。“一辈子?辞年,你没发烧吧?我们这种人,说‘一辈子’?你不觉得可笑吗?”
他们是反社会人格,没有共情能力,没有责任感,更不懂什么叫长久。对他们来说,感情是最廉价的东西,承诺更是一文不值。
辞年没笑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够了,才缓缓开口:“别人或许不行,但我们可以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们是一样的人,祁岁。只有在彼此身边,我们才不用伪装,不用演戏,不用害怕被看穿。”
祁岁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。
他不得不承认,辞年说的,有那么一点道理。
在这个世界上,他们都是异类。普通人看到他们,要么是恐惧,要么是厌恶,要么是试图“拯救”他们。只有在彼此面前,他们才能卸下所有伪装,露出最真实、最阴暗的一面。
但这就能成为被绑在这里的理由吗?
“所以,你就用这种方式,来表达你的‘特殊’?”祁岁挑眉,语气里的嘲讽又回来了,“辞年,你果然还是这么幼稚。”
辞年没反驳,只是重新拿起画笔,在那滴红色旁边,又画了一个小小的、扭曲的符号。那是他们以前“游戏”时,用来标记“成果”的符号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