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,沉沉压在禁军值房顶。窗棂缝隙里漏进来的最后几缕天光,早被刑架上的铁链绞得支离破碎。萧煜站在阴影里,明黄常服的下摆扫过粘腻的地面,带起股混合着汗腥和铁锈的怪味。烛火在他脚边投出晃动的光圈,把那把龙纹匕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"说不说?"他的声音比这刑房的石地还冷。
铁链哐啷作响,被吊在半空的太监突然扯出个古怪的笑。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,在下巴积成个红珠子,啪嗒滴在青砖上。
"咱家说了,太后娘娘凤体违和,是摄政王......"
"咔嗒"一声脆响,萧煜把匕首钉在太监耳边的木柱上。寒光贴着对方耳廓擦过,带起的风割得太监脸皮发麻。烛火猛地一跳,照亮萧煜那双淬了冰的眼睛。
"张德胜,你在宫里当差三十七年,该知道什么话能说。"少年天子的指尖在匕首柄上轻轻敲击,"昨儿个太后从养心殿出去时还中气十足,怎么刚上轿辇就吐了血?"
太监喉结滚了滚,半截舌头舔过被割破的嘴角。血的腥甜在舌尖漫开,反倒让他镇定下来:"陛下这是不信太后娘娘?还是不信太医院的诊断?"他突然拔高声音,铁链在半空荡出个危险的弧度,"老奴看哪,是有人不想让太后活着!"
萧煜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谢景澜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突然撞进脑子里,那人咳着血说"不是你想的那样"时,眼里的慌乱不像作假。可养心殿外太监宫女们哭天抢地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,太医那句"脉象紊乱,恐有性命之忧"更是像根毒刺扎在心头。
"掌嘴。"萧煜突然转身,背对着那个吊在半空的人。
禁军统领早候在旁边,闻言立刻上前。皮靴踩在地上的闷响,紧接着是皮肉相撞的脆响。一下,两下,三下......萧煜数到第七声时,身后突然传来太监含混不清的笑。
"别打了......"张德胜的腮帮子高高肿起,说话漏风,"陛下心里头不早有答案了?"血沫子从他嘴角飞溅出来,"是不是在琢磨,这事儿到底是谢景澜干的,还是老奴们栽赃陷害?"
萧煜霍然转身,匕首已经抵在太监脖子上。刀锋压进油皮里,细细的血珠顺着刃口渗出来。太监反而笑得更厉害了,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怜悯。
"傻孩子......"他轻轻喘着气,声音像漏风的风箱,"你真以为自己亲政了?那御座是铁打的还是金铸的,你坐得稳当吗?"他突然压低声音,字字诛心,"没有谢景澜,你连早朝都撑不过去!现在倒好,人家把刀递到你手里,你就真敢往他心口扎?"
匕首猛地往下压了半寸。萧煜看见太监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气里,还掺着太后宫里特有的龙涎香。这味道突然让他想起昨夜——谢景澜靠在他怀里,身上只有皂角的清苦,混着淡淡的血腥气,干净得像刚下过雪的冬天。
"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?"张德胜突然剧烈扭动起来,铁链撞在刑架上哐啷乱响,"说什么'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你'?当年景阳宫之变,先皇后是怎么死的?你忘了?你爹娘临死前攥着你的手,让你千万别信权倾朝野的奸臣,你也忘了?"
"闭嘴!"萧煜手里的刀抖得厉害,刀尖在太监脖子上划出道长长的血痕,"我让你闭嘴!"
"怎么?戳到痛处了?"太监的笑声突然凄厉起来,像夜猫子在哭丧,"你就是个被谢景澜玩弄于股掌的傀儡!他留着太后的命,留着那些反对他的老臣,就是为了让你觉得他是个好人!等他把所有障碍都清干净了,下一个死的就是你!"
"住口——!"
萧煜猛地收回匕首,反手一刀扎进旁边的木柱。刀柄还在微微颤动,龙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。他看着自己发颤的手,脑子里乱糟糟的,像被人用棍子搅过的浆糊。谢景澜的脸和爹娘临终的模样在眼前交替闪现,一个温柔地叫他"阿煜",一个死死攥着他的手说"别信奸臣"。
"启禀陛下!"禁军统领突然撞开值房门闯进来,怀里揣着个火漆封死的竹筒,"宫门守卫刚才截获的!从太后宫里传出去的密信,发往京畿大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