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进破庙时,慕情正蹲在篝火边翻烤着野兔,油脂滴落在火星上,噼啪炸开一串火星。风信抱着手臂靠在断墙上,看他把最后一点调料撒匀,才慢悠悠开口:“盐放多了。”
慕情手一顿,侧头瞥他:“有本事你来。”话虽硬气,却还是下意识用小刀刮了刮烤肉表面。风信嗤笑一声,没接话,目光却落在他手腕上——那里有道新划的口子,是下午处理猎物时被兽骨划到的,此刻还泛着红。
“明天去趟镇子。”风信忽然道,“上次带的金疮药快用完了。”
慕情没回头,只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火苗映着他的侧脸,能看到下颌线绷得很紧,像是在忍什么。风信知道,他是在气白天那只狡猾的狐狸,不仅让他们追了半座山,还害得慕情摔了一跤,沾了满身泥。
后半夜起了风,破庙的窗棂被吹得哐哐响。慕情睡得浅,翻身时撞见一团温热——风信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,背对着他,呼吸均匀。篝火快灭了,慕情盯着他露在外面的肩膀看了会儿,终究还是起身,把旁边的旧毡子往他身上拉了拉。
“醒了就别装睡。”慕情低声道。
风信肩膀动了动,转过身来,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:“谁装睡了?是你动静太大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慕情的手腕,“伤口没处理?”
“小伤。”慕情想缩回手,却被风信攥住了。旧毡子滑落在地,风信摸出剩下的半瓶金疮药,倒出一点在掌心搓热,小心翼翼地按在他伤口上。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慕情喉结动了动,没再说话。
“当年在雨师乡,你被毒蛇咬了,也是这么硬撑着。”风信忽然说,声音很轻,“差点没把我吓死。”
慕情别过脸:“陈年旧事提它干什么。”
“怕你忘了。”风信松开手,往火堆里添了根柴,“忘了是谁背着你跑了半夜找解药,忘了是谁守在你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。”
“你也没少麻烦我。”慕情哼了一声,语气却软了,“上次在鬼市被怨灵围堵,是谁慌得连法器都掉了?”
风信被戳到痛处,脸一热:“那是被偷袭!谁像你,眼里只有打打杀杀。”
两人又拌起嘴,却没注意到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。火苗重新旺起来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时而交叠,时而分开,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轨迹。
天快亮时,风信忽然起身:“我去看看陷阱。”昨夜他们在附近布了几个捕兽夹,本是防备野兽的。
慕情跟着站起来:“一起去。”
山路湿滑,风信走在前面,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慕情的脚下。走到一处陡坡,他忽然停下来,弯腰:“上来。”
慕情一愣:“干什么?”
“你脚踝肿了。”风信没回头,语气不容置疑,“难不成要我拖你回去?”
慕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,不知何时已经肿起一块,大概是昨夜摔跤时扭到的。他抿了抿唇,终是没再逞强,伏在了风信背上。
风信的肩膀很宽,带着常年练剑的紧实感。慕情把脸埋在他颈窝处,能闻到淡淡的草木气息,像极了他们年少时在仙乐城外的山林里,一起躺过的那片草地。
“重死了。”风信忽然说,声音里却带着笑意。
“嫌重就放我下来。”慕情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一下。
“不放。”风信稳稳地走着,“放你下来,等会儿又要逞强硬撑,到时候还得我来收拾烂摊子。”
阳光穿过树梢,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。远处传来晨鸟的啼鸣,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,把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,悄悄吹进了彼此心里。
或许他们永远学不会温言软语,永远要在拌嘴中藏起关心,但这份从少年时就刻进骨血里的羁绊,早已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温暖的底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