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骋的呼吸卡在喉咙里的瞬间,吴所谓第37次看清了他瞳孔里的自己——总是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,像被按在命运齿轮上反复碾压的困兽。
银色的数据流从池骋胸口涌出来,漫过吴所谓的手背时带着刺骨的凉意。
这是循环变异后的第5天,池骋不再是“7天后死亡”,而是每隔6小时就会重复一次“车祸瞬间”,数据流像喷泉般从伤口涌出,又在5分钟后倒流回体内,留下完好无损的皮肤,仿佛死亡从未来过。
“别碰……”池骋的声音碎在齿间,抬手想推开他,指尖却穿过吴所谓的手腕——这次的“死亡残留”比以往更严重,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。
吴所谓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舌尖弥漫。这是他第21次“消极抵抗”的后果。
5天前,他在第107次循环里选择“什么都不做”,既不藏车钥匙,也不改路线,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池骋出门。
那天的循环没有结束,反而像被按下了“单曲循环”键,将池骋的死亡瞬间切割成无数碎片,钉在了时间的缝隙里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吴所谓的声音发颤,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。他以为放弃就能解脱,却没想过规则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噬——让他眼睁睁看着爱人在眼前反复死去,连闭眼的权利都被剥夺。
池骋的身影渐渐凝实,胸口的数据流退去,只留下衬衫上一道浅淡的水渍。他像往常一样,伸手揉了揉吴所谓的头发,指尖的温度却比平时低了三度:“又在说傻话。”
他的笑容有点僵硬,显然也残留着死亡的痛感,“去煮碗面吧,我饿了。”
这是循环变异后,他养成的新习惯。每次“死亡”结束,都要吃一碗吴所谓煮的阳春面,仿佛只有温热的汤面才能证明自己“真的活过来了”。
厨房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漏水,像在倒数下一次死亡的时间。
吴所谓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,突然想起第17次循环时,池骋也是这样,在他崩溃大哭时说“煮碗面吧”,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循环的存在,只是单纯地想用食物安抚他。
“你早就知道了,对不对?”吴所谓突然开口,声音在狭小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池骋正在摆碗筷的手顿了顿,背对着他的肩膀微微绷紧:“知道什么?”
“知道循环,知道我在做无用功,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,你都会死。”吴所谓的声音越来越高,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,“所以你配合我演戏,配合我改路线、藏钥匙,甚至在我每次失败后说‘今天更爱你了’—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?!”
池骋转过身,眼底的温柔碎成了愧疚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吴所谓打断:“你回答我!第63次循环,你说‘别藏钥匙了,我今天不开车’,结果你坐了出租车,车祸还是发生了——那时候你就知道了,对不对?!”
那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,也是最绝望的一次。他以为换了交通工具就能避开命运,却没想过车祸的地点从十字路口变成了出租车停靠点,池骋倒在血泊里时,手里还攥着他早上塞给他的糖,没来得及拆。
池骋的嘴唇动了动,终于吐出一句:“是。”
一个字,像重锤砸在吴所谓心上。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眼泪砸在灶台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“第28次循环。”池骋的声音很低,带着浓重的疲惫,“我在医院醒来,脑子里多了些碎片——你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哭,在不同的场景里藏钥匙,在不同的雨天里追我的车……”
他走到吴所谓面前,伸手想碰他,却被躲开。
“所以你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,一次次尝试,一次次失败?”吴所谓的眼泪止不住地流,“你甚至……甚至在我放弃的时候,故意让循环变异,让我不得不继续救你?”
“不是的!”池骋突然提高声音,眼眶泛红,“我是怕你放弃自己!大宝,我试过阻止循环,试过告诉你真相,但每次只要我说出‘循环’两个字,你的记忆就会被重置,你会忘记所有失败,重新开始拯救我——我只能配合你,至少那样,你还能带着希望活着!”
他抓住吴所谓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:“你以为看着你一次次抱着我的‘尸体’哭,我心里就好受吗?你以为重复死亡的只有我吗?每次你崩溃的时候,我的心脏都像被撕开!”
厨房的挂钟突然“当”地响了一声,指向下午三点——是池骋固定的“死亡时间”。
池骋的身体猛地一僵,胸口再次涌出银色的数据流。他却没像往常一样推开吴所谓,反而抓得更紧了,任由数据流漫过两人交握的手:“听着……大宝……循环的规则是‘爱不能被拯救’……但没说……不能被替代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弱,身影逐渐透明,指尖最后在吴所谓手心画了个枫叶的形状——那是他们定情时的暗号。
“下次……换你……活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时,池骋彻底消失了,只留下吴所谓手心里一道冰凉的数据流印记。
厨房里只剩下面条沸腾的声音,和吴所谓压抑的哭声。
他终于明白,池骋不是在配合演戏,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。
他知道规则的残酷,知道拯救注定失败,所以选择用“爱”的幻觉,为他筑起一道缓冲带,让他在绝望的循环里,还能抓住一点点温暖。
而他刚才的质问,像一把刀,捅破了这层脆弱的保护壳,也捅伤了那个一直默默承受痛苦的人。
“池骋……”吴所谓蹲在地上,眼泪砸在手心里的枫叶印记上,冰凉刺骨,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挂钟的指针缓慢地移动着,指向三点零五分——按照惯例,再过十分钟,池骋就会“复活”,带着模糊的记忆,重新出现在客厅里,问他“面煮好了吗”。
但这次,吴所谓不想等了。
他站起身,擦掉眼泪,关掉燃气灶。锅里的面条已经坨了,像一团解不开的线。
如果规则是“爱不能被拯救”,那他就试试“恨”。
如果规则是“必须有人死亡”,那他就试试“替代”。
吴所谓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熟悉的街道。下一次循环开始时,他不会再藏钥匙,不会再改路线,他要做一件池骋从未预料到的事——
他要亲自走向那场车祸。
他倒要看看,当被拯救者变成拯救者,当死亡的对象换了人,这该死的循环,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。
挂钟的指针指向三点十分,空气开始扭曲,熟悉的眩晕感袭来。吴所谓闭上眼睛,手心里的枫叶印记还在发烫,像一个滚烫的承诺。
池骋,这次换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