眩晕感褪去时，吴所谓正站在滨江路的十字路口。
阳光刺眼得像循环里的第7次车祸现场，沥青路面蒸腾着热气，将远处的车流扭曲成晃动的色块。他低头看了看手心，枫叶印记已经消失，腕上的红绳却烫得惊人——这是新循环的第1天，距离池骋的“固定死亡时间”还有7天。
但他没像往常一样往家跑。
吴所谓转身，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池骋发来的消息：“醒了吗？早餐想吃巷口的豆浆油条。”
熟悉的语气，熟悉的内容，像一张被反复播放的旧唱片。吴所谓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，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。
他不能再回去了。
池骋那句“换你活”像根毒刺，扎进他的意识深处。如果循环的规则是“必须有人死亡”，那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——至少池骋能带着完整的记忆活下去，哪怕这份记忆里会残留他的死亡阴影。
吴所谓走进一家五金店，买了把最锋利的美工刀。刀片划过包装纸的声音很轻，却让他想起循环里无数次听到的刹车声。他把刀揣进裤袋，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，像在提醒他：这次不是拯救，是赴死。
“大宝？你怎么在这？”
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，吴所谓的身体瞬间僵住。他缓缓转身，看见池骋站在五金店门口，白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，手里还拎着两个豆浆杯，显然是从早餐摊直接找过来的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吴所谓的声音发紧，下意识地捂住了裤袋里的刀。
池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，突然笑了笑：“猜你醒了会乱跑。”他走过来，把一杯豆浆塞进吴所谓手里，“刚问了阿姨，说你往这边走了——怎么，今天想换个早餐口味？”
豆浆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，烫得吴所谓指尖发麻。他看着池骋眼底的温柔，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：把一切都告诉他，告诉循环的真相，告诉他自己的计划，哪怕会触发记忆重置。
但他忍住了。
“有点事。”吴所谓避开他的目光，低头喝了口豆浆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，却带着铁锈般的苦涩，“你先回家吧，我晚点回来。”
池骋没动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里多了些探究：“你今天很奇怪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放轻了些，“是又做噩梦了？”
在循环的“正常剧本”里，吴所谓偶尔会在第1天说自己做了噩梦，以此为借口缠着池骋不出门。但这次，他摇了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池骋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，他伸手想碰吴所谓的额头，却被侧身躲开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池骋的眼神暗了暗，他放下手，指尖在豆浆杯上捏出一道白痕：“是不是……想起什么了？”
吴所谓的心猛地一跳。
池骋知道他记得！上次的记忆没有被重置！
“我……”吴所谓张了张嘴，喉咙却像被堵住，他看着池骋眼底的期待与恐惧，突然不敢说出真相——如果池骋知道他要替代自己去死，一定会拼命阻止，甚至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，比如提前触发死亡。
“没想起什么。”吴所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，不行吗？”
池骋愣住了，像是没料到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话。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，眼底的温柔一点点碎裂，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：“大宝，别这样。”
“我怎样了？”吴所谓突然提高声音，故意摆出刻薄的样子，“是不是我不配合你演戏，你就觉得不舒服了？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拯救你，才是你想要的？”
他知道这些话会刺痛池骋，就像他之前质问池骋时一样。但他必须这么做——只有让池骋失望，让池骋觉得“不值得”，他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。
池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脸色苍白得像纸。他攥紧了手里的豆浆杯，指节泛白，却始终没说一句重话，只是低声道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？”吴所谓步步紧逼，看着他后退的样子，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，“看着我走向车祸现场，你是不是也会像说‘今天更爱你了’一样，说一句‘谢谢你替我死’？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，精准地刺中了池骋的软肋。他猛地后退一步，撞在五金店的门框上，发出一声闷响，眼底的血色瞬间褪去：“你……”
“我什么？”吴所谓逼视着他，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泛红，“池骋，我累了。我不想再循环了，不想再看着你死了，更不想……再爱你了。”
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时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，冷风呼啸着灌进来，冻得他几乎窒息。
池骋的身体晃了晃，手里的豆浆杯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白色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脚，像一滩无法收拾的眼泪。他看着吴所谓，嘴唇颤抖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。
吴所谓再也撑不下去了。他转身就跑，不敢回头，不敢看池骋的表情，任由眼泪模糊视线。裤袋里的美工刀硌着大腿，提醒他这场“决裂”的目的——只有让池骋彻底死心，他的替代计划才能成功。
跑过三个路口后，吴所谓在一个公交站台停下，剧烈的喘息让他几乎站不稳。他靠在广告牌上，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狼狈的样子，突然觉得很可笑：明明是想保护对方，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。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
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。吴所谓抬头，看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男人站在身边，胸前的工牌写着“池骋 助理 林舟”。
是池骋的秘书，在循环里总是作为“背景板”出现的角色。
吴所谓摇摇头，刚想说“不用”，却注意到林舟的手腕上缠着一圈黑色的绷带，绷带边缘隐约露出一点银色的痕迹——像极了循环里的数据流。
“你也被困在循环里，对吗？”吴所谓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。
林舟的身体僵了一下，眼神瞬间变得警惕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别装了。”吴所谓逼近一步，盯着他的绷带，“你的绷带下面，是循环留下的印记，对不对？就像池骋胸口的数据流，像我手心的枫叶——你也在重复某段记忆，对吗？”
林舟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，他下意识地捂住手腕，转身想走，却被吴所谓抓住了胳膊。
“告诉我！”吴所谓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，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？知道谁在操控循环，知道怎么彻底打破它？！”
林舟猛地甩开他的手，后退了几步，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：“我不知道！你别问了！”他的声音发颤，“如果你不想像我一样，困在‘背叛的记忆’里永远重复，就别再查下去！”
“背叛的记忆？”吴所谓抓住了关键词，“你背叛了池骋？”
林舟的嘴唇哆嗦着，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秘密。他张了张嘴，刚想说什么，突然脸色一白，痛苦地捂住了头，身体蜷缩成一团，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，像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大脑。
吴所谓愣住了，这场景和池骋“重复死亡”时的反应很像，只是触发的原因不同——难道林舟的循环，和“说出真相”有关？
就在这时，吴所谓的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接起电话，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声，紧接着是西装池骋冰冷的声音：
“别碰他，吴所谓。”
电流声里混着齿轮转动的锐响，像在警告：
“他是循环的‘安全阀’，动了他，你连‘替代死亡’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吴所谓猛地看向林舟，他已经停止了呻吟，眼神变得空洞，像被抽走了灵魂，正机械地朝着远处走去，步伐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。
阳光依旧刺眼，车流依旧喧嚣，但吴所谓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，瞬间包裹了全身。
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，以为“替代死亡”是破局的关键，却没想过循环里还藏着更多的秘密——林舟的“背叛记忆”，西装池骋口中的“安全阀”，还有池骋那句没说完的话……
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，将他困在中央，而他的逆行轨迹，或许只是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。
吴所谓摸了摸裤袋里的美工刀，金属的凉意让他稍微冷静了些。他掏出手机，给池骋回了条消息，只有三个字：
“对不起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他仿佛能看到池骋收到消息时，眼底那片破碎的温柔。
吴所谓深吸一口气，转身朝着林舟消失的方向走去。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，但他必须查下去——为了池骋，为了那些被循环困住的人，也为了弄清楚：
所谓的“替代死亡”，到底是破局的钥匙，还是规则设下的、更残忍的骗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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