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疆的寒风卷着雪沫子,刮在沈清月脸上像刀子割。她裹紧身上的皮毛斗篷,混在给王宫送药的商队里,靴底沾着的冰碴子在石阶上打滑,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——怀里藏着的软剑,剑鞘上的凤凰图腾已被体温焐热,那是阿烈生辰时,她亲手刻的念想。
王宫偏殿的烛火格外明亮,沈清月借着送药的间隙,一眼就瞥见了案头的画像。宣纸泛黄,上面的少年眉眼锐利,鼻梁高挺,像极了君无殇年轻时的模样,可嘴角那抹倔强的弧度,分明是她幼年时的影子。画中少年腰间系着半块玉佩,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,裂痕处的纹路与她怀中令牌的星图隐隐相合。
“他叫阿烈,是我最得意的儿子。”北疆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带着皮靴踩碎冰碴的脆响。沈清月转身时,正撞见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——那赫然是沈家遗失的另一半传家玉佩,玉佩边缘刻着的“沈”字,被常年摩挲得发亮,“可惜啊,他娘是个狠心人,生下来就把他扔了。”
沈清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珠滴在药箱的铜锁上。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自己用牙齿咬断脐带,在血泊中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,他耳后那月牙形的胎记,在烛光下像颗小小的星辰。可此刻,这颗星辰却被仇人养在身边,认贼作父。
“父王!”少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,带着北疆特有的凛冽。阿烈穿着玄色劲装,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晃,沈清月的心脏骤然缩紧——那玉佩的裂痕,与君无殇锦盒里的碎片严丝合缝,拼起来正是完整的沈家图腾。
阿烈看到沈清月时,下意识地挡在北疆王身前,手中的短剑直指她的咽喉。“你是谁?”他的眼神警惕又疏离,像只被侵犯领地的幼兽,“父王说你是南边来的细作。”沈清月看着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朱砂痣,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,那是她当年用胭脂点下的记认,怕孩子长大走失,如今却成了刺向她心脏的利刃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震天的战鼓声。君无殇的怒吼穿透宫门:“北疆王!交出我儿,否则踏平你这王宫!”沈清月猛地抬头,看见北疆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他抬手按在阿烈肩上,指腹摩挲着少年锁骨处的印记——那是北疆王室的火焰图腾,与皇后腕间的刺青一模一样。
“你外祖手握重兵,不肯归顺,”北疆王故意提高声音,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,“你娘就是来报仇的,她要杀了我,还要杀了你那个篡位的爹!”阿烈的脸色瞬间惨白,短剑握得更紧,沈清月看见他耳后的胎记在颤抖,那是孩子极度慌乱时才会有的反应。
沈清月的袖箭突然破空而出,直指北疆王的咽喉。可阿烈的剑更快,少年的剑尖与银针相撞,溅起的火星落在沈清月手背上,烫得她猛地一颤。“不许伤我父王!”阿烈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眶通红,像被人狠狠剜了心,“你这个骗子!和他们一样,都想拆散我们父子!”
殿外的撞门声越来越响,君无殇的玄甲军已经突破防线。沈清月趁机扯开阿烈的衣领,那枚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清晰:“阿烈!你右耳后是不是有颗红痣?你满月时,娘给你戴过银锁,上面刻着‘平安’二字!”
阿烈的动作猛地僵住。他下意识地摸向耳后,又惊恐地后退,撞在北疆王怀里:“不可能……父王说我娘早就死了……”
北疆王突然将阿烈往前一推,自己翻身跃窗而逃。沈清月飞身接住险些摔倒的少年,熟悉的奶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,与三年前襁褓中的气息一模一样。“母亲……”阿烈无意识地呢喃,又像被烫到般挣扎,眼泪砸在沈清月手背上,滚烫得像火,“这不可能!你骗我!”
苏晚晴破墙而入时,正撞见沈清月死死抱着阿烈。少年在她怀里又踢又打,哭声里满是被背叛的绝望:“你放开我!我没有娘!我的娘早就死了!”沈清月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背上,哽咽着说:“打吧……打够了就听我说,娘当年没抱够你,现在……现在补回来……”
远处突然传来北疆王的狂笑:“忘了告诉你,他身上的噬心蛊,每月初一发作时,可比挨揍疼千倍!”沈清月抱着阿烈的手臂猛地收紧,看着少年嘴角渗出的黑血,她知道,这场横跨三年的骨肉分离,才刚刚揭开最残忍的序幕——而那藏在玉佩裂痕里的秘密,和阿烈身上的蛊毒,终将把他们拖进更深的漩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