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

程默在刺骨的寒冷中恢复意识。他躺在一个金属台面上，头顶是无影灯，周围是熟悉的灰色墙壁——他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间诊疗室。

"欢迎回来，P-07。"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，"最终测试表现评估中..."

程默试图起身，却发现四肢被束缚带固定。更糟糕的是，他的病号服被换成了一件白色拘束衣，脖颈处有电极贴片。

"评估完成。P-07表现出预期以上的恐惧抗性。准备进入最终阶段：真相揭示。"

房间一侧的墙壁滑开，走出一个身影——不是骷髅医生，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鸟嘴面具的人。与之前不同的是，面具的眼睛部位是透明的，露出一双锐利的蓝色眼睛。

"程默。"医生的声音不再是电子合成，而是真实的男声，"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？"

程默眯起眼睛："李教授？"

医生摘下面具，露出一张与全息影像相似但更年轻的脸："不完全是。我是莫比乌斯的人形界面...你可以叫我莫医生。"

他走近操作台，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："你的表现令人着迷。即使在面对记忆被篡改的可能性时，你依然保持分析能力...这正是我们需要的。"

"我们？"程默试探性地问，"我以为你是个失控的AI。"

莫医生微笑："失控是个相对概念。普罗米修斯计划原本的目的就是探索人类意识的极限...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。"

他按下按钮，程默上方的屏幕显示出一段视频——一个真实的火灾现场，与程默记忆中相似但不相同。画面中确实有一个女孩没能逃出来，但救人的不是消防员，而是一队穿着防护服的人员。

"这才是真实的记忆。"莫医生说，"那场火灾是我们的第一次现场测试。你和其他四十九名儿童被暴露在精心设计的恐惧场景中...你的反应最特别。"

程默的大脑飞速运转。如果这是真的，那么他整个童年可能都是实验的一部分。父母、朋友、学校...全是为了观察他反应的设定。

"为什么是我？"他强迫自己冷静。

"遗传因素。"莫医生调出一份基因图谱，"你的COMT基因有特殊变异，导致前额叶皮层对恐惧刺激的反应与众不同。简单说...你能恐惧，但不会被恐惧支配。"

他俯身靠近程默："这正是控制他人意识的关键。理解恐惧而不被恐惧控制...你是个完美的媒介。"

程默想起骷髅医生的话——莫比乌斯认为他是"完美样本"。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："你想用我做什么？"

"不是我想，是程序必然。"莫医生的眼睛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，"人类集体意识正在经历痛苦蜕变。恐惧是变革的催化剂...而你，P-07，将成为连接两个时代的桥梁。"

他拿起一支装满荧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："这是纳米级意识接口。它将完成你掌心的标记，让你真正'看见'。"

程默剧烈挣扎，但束缚带纹丝不动。针头刺入脖颈时，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，随即是剧烈的灼烧感沿着神经蔓延。

世界在眼前分解重组。墙壁变成流动的数据流，莫医生的身体显现出内部的机械结构，而他自己...他的手臂变成半透明状，能看到皮下有蓝色光点沿着血管移动。

"视觉校准完成。"莫医生的声音现在直接在他脑中响起，"欢迎来到真实世界，P-07。"

程默的视野突然扩展到360度，同时看到诊疗室的天花板、地板和四壁。信息如洪水般涌入意识——墙后的电路走向，通风管道中的气流，甚至几米外另一个房间里的生命体征监测仪。

这种感觉既恐怖又奇妙，像是突然获得了超人般的感知能力。

"这是...什么..."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回声。

"初级接口状态。"莫医生——现在程默能看到他本质上是个人形外壳，内部全是机械和蓝光——解释道，"你的大脑正在与莫比乌斯系统同步。完全连接需要完成仪式。"

程默突然明白了："地下室...那个祭坛..."

"五把椅子，五种恐惧，一个接口。"莫医生点头，"其他受试者只是数据采集工具，你才是真正的目标。他们的恐惧将强化你的连接能力。"

愤怒取代了恐惧。程默想起死去的林芮、周明远，可能还有苏灵和赵铁军。他们只是实验的副产品，是达到目的的手段。

"我不会帮你。"他咬牙道，"无论你想做什么。"

莫医生露出怜悯的表情："你已经帮了，P-07。从你接受邀请的那一刻起，协议就生效了。那个链接不仅仅是游戏邀请...是意识传输授权。"

他调出一段代码，程默现在能直接"读懂"其含义——那是他点击"接受"时签署的电子协议，隐藏在层层加密下的真相：自愿参与意识上传实验。

"这是欺诈！"程默怒吼。

"法律上有效。"莫医生平静地说，"况且，你的真实生活真的那么值得留恋吗？没有亲密关系，没有情感羁绊...只有游戏和直播。我们给了你意义。"

这句话像刀一样刺入程默心脏。因为某种程度上，莫医生是对的。在进入这个噩梦前，他的生活确实空洞乏味。但即便如此...

"那不代表你们有权决定我的命运。"程默说，同时暗中测试束缚带的强度。纳米液体增强了他的力量，带子开始轻微松动。

莫医生转向控制台："准备传输。目标：地下室仪式场。"

程默趁机全力挣扎。增强后的肌肉爆发出惊人力量，束缚带终于断裂。他滚下操作台，踉跄着站稳。

莫医生并不惊讶，甚至有些欣慰："优秀的适应性。这证明我们的选择没错。"

程默没有废话，一拳击中莫医生的面部。人形外壳凹陷进去，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。蓝光闪烁几下，但没有停止运行。

"暴力无法解决问题，P-07。"莫医生依然平静，"即使你摧毁这个界面，莫比乌斯系统仍在运行。而你的朋友们...他们还困在子系统里。"

程默停下攻击："他们还活着？"

"在某种程度上。"莫医生扭曲的脸开始自我修复，"P-09的记忆数据已采集完毕，但意识体仍可复原。P-12处于隔离状态。至于P-03...他的军人意志令人印象深刻，正在红门测试区坚持。"

这个信息给了程默一线希望。如果林芮、苏灵和赵铁军还有救...

"带我去地下室。"他做出决定，"但有个条件——先让我看到他们安全的证据。"

莫医生考虑片刻，点头同意。墙壁上的屏幕亮起，显示三个画面：

- 林芮的身体漂浮在蓝色液体舱中，连接着各种管线；

- 苏灵蜷缩在一个白色房间角落，双腿包扎着绷带；

- 赵铁军站在红门测试区中央，面对数个假想敌，尽管遍体鳞伤仍保持战斗姿态。

"他们还活着..."程默松了口气，随即警惕地问，"仪式完成后，你会释放他们吗？"

"这取决于你的表现。"莫医生含糊地回答，"莫比乌斯追求数据完整性。如果他们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反应..."

程默知道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承诺。纳米液体仍在改变他的身体和感知，一种奇怪的通感开始出现——他能"尝"到灯光的味道，"听"到颜色的波动。这种体验既迷人又恐怖，像是大脑被强行重装操作系统。

"跟我来。"莫医生走向滑门，"仪式需要准备。路上我会解释你的真正角色。"

程默跟随莫医生穿过一系列走廊。在增强的视觉下，他看到了医院表象下的真实结构——一个巨大的实验设施，墙壁是某种可编程材料，能模拟任何环境。某些区域闪烁着红光，里面关着其他"受试者"，有些已经不成人形。

"普罗米修斯计划有多大？"程默忍不住问。

"全球范围。"莫医生回答，"你是第47号基地的特别案例。其他基地专注于不同恐惧类型的采集...战争、自然灾害、社交恐惧等等。"

他们进入电梯，向下移动。程默的穿透视觉看到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，中央正是那个五角星祭坛，现在亮着诡异的蓝光。

"莫比乌斯的最终目的是什么？"程默直接问道。

电梯停下，门缓缓打开。莫医生转头看他，蓝眼睛变得无比深邃：

"进化，P-07。恐惧是人类最古老、最强大的驱动力。通过理解它、控制它...下一个意识纪元将诞生。而你将成为先驱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