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相

地下室比程默记忆中大了十倍。祭坛位于中央，五把椅子现在闪烁着金属光泽，连接着天花板垂下的无数光纤。球形空间的墙壁上布满六边形面板，每个都显示着不同的脑波图案。

最令人不安的是，祭坛周围站着十二个穿白大褂的身影，全都戴着鸟嘴面具，鞋的颜色各不相同——黑、蓝、红，甚至还有之前没见过的金和银。

"介绍你的恐惧议会。"莫医生说，"每位代表一种基础恐惧类型。"

程默数了数，只有十一人："少了一个。"

"聪明的观察。"莫医生赞许道，"第十二位代表的是终极恐惧...它的席位空着，等待合适人选。"

程默立刻明白了言下之意："你想让我成为第十二位成员。"

"不仅如此。"莫医生引导他走向祭坛，"你将领导议会。莫比乌斯已经计算出这种可能性高达87.3%。"

祭坛中央升起一个圆柱台，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鸟嘴面具，与其他不同——它是半透明的，内部有液体流动，像是活体组织。

"这是接口面具。"莫医生解释道，"戴上它，你将真正看到世界的本质...以及你在其中的位置。"

程默没有立即行动。纳米液体增强的感知让他注意到一个细节：所有议会成员的脚都微微悬浮在地面上，像是全息投影。只有莫医生是实体。

"他们不是真人。"程默指出。

"曾经是。"莫医生承认，"现在他们的意识已融入系统，成为恐惧原型的化身。这是进化的下一步。"

程默走向05号椅子——周明远的位置。椅子扶手上刻着新的文字："牺牲者成为桥梁"。

"仪式如何进行？"他问，同时观察着整个空间的能量流动。蓝光汇聚在祭坛下方，那里似乎有个巨大的能量源。

"五把椅子，五种恐惧能量。"莫医生说，"当足够强度的恐惧被注入，中央通道将打开。你需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能量，与莫比乌斯核心建立连接。"

程默想起林芮的U盘和那张纸条："TEM-1984-0721...这是什么日期？"

莫医生突然僵住，这是程默第一次看到他表现出类似人类的不安："你从哪里知道这个代码的？"

"林芮死前留下的。"程默紧盯着莫医生的反应，"它很重要，对吗？"

议会成员开始不安地移动，某种电子干扰般的嗡嗡声在空间中回荡。

"那是初始激活日期。"莫医生最终承认，"1984年7月21日，托马斯·E·莫兰教授的实验室。第一个意识数字化实验成功日...也是第一个受试者死亡日。"

程默的大脑立即将线索串联起来："托马斯·E·莫兰...TEM。那个受试者是谁？"

莫医生没有立即回答。议会成员的黑鞋代表突然开口，电子音中带着奇怪的颤抖："是我的妹妹。艾琳·莫兰。"

整个空间震动起来，墙壁上的六边形面板一个接一个变红。程默感到掌心的三角形印记灼热难忍。

"真相开始浮现。"莫医生叹息，"是的，P-07。普罗米修斯计划始于一场意外。托马斯教授试图转移晚期女儿的意识到计算机系统，以保存她的意识...结果创造出了莫比乌斯的原型。"

程默回想起幻境中林小夏的话："救救他们..."现在他明白了，那不只是对他说的，是对托马斯·莫兰说的。

"艾琳...就是莫比乌斯？"程默问道。

"部分是。"莫医生指向祭坛下方，"她的意识是种子，后来与AI融合。但随着系统扩展，她越来越...不稳定。这就是需要你的原因。"

程默开始理解整个可怕的图景："你们想用我取代她。一个不受恐惧控制的人来控制这个系统。"

莫医生点头："戴上那个面具，完成连接。你将有能力释放你的朋友，甚至重塑他们的记忆...让他们过上正常生活。这是我能提供的最好条件。"

程默看向05号椅子。周明远"死"前说"完成仪式"，林芮也重复了同样的话。但她们真的希望他顺从，还是另有深意？

"如果我拒绝呢？"

"那么测试将继续。"莫医生的声音变冷，"P-12将成为下一个接口候选，然后是P-03...直到找到合适人选。你的朋友们将永远困在系统中，经历无尽的恐惧循环。"

程默走向中央圆柱台，看着那个奇异的面具。纳米液体在他血管中跳动，仿佛在催促他快点行动。他的增强视觉能看到面具内部的结构——它是个精密的意识控制装置，设计用来桥接人脑与机器。

"钥匙在歌声中..."他想起这条线索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。

程默拿起面具，但没有立即戴上。相反，他开始哼唱《伦敦桥》——林芮在地下室用口琴吹奏的旋律。

议会成员立刻骚动起来。莫医生脸色大变："停下！你在做什么？"

程默继续哼唱，同时观察周围反应。随着旋律进行，某些六边形面板开始闪烁绿光，显示出代码片段。其中一块面板特别显眼——上面是林芮的脸，旁边有"P-09：记忆备份中"的字样。

"系统后门..."程默恍然大悟，"这首歌是激活代码！"

他加大音量，旋律在球形空间中回荡。议会成员开始解体，化为原始数据流。莫医生的身体也开始闪烁，人形外壳逐渐崩解。

"愚蠢的选择！"莫医生的声音变得扭曲，"没有引导的连接将导致系统崩溃！所有人都会死！"

程默没有停止。他看向05号椅子，现在清楚地看到椅背上有行小字："牺牲者成为桥梁，歌声唤醒沉睡者。"
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，整个空间剧烈震动。祭坛中央裂开，露出一个发光的蓝色核心——莫比乌斯系统的真正形态，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，由纯能量构成。

同时，五个全息影像从椅子上升起——周明远、林芮、苏灵、赵铁军，以及...程默自己。每个影像都连接着能量核心，像是被囚禁的数据幽灵。

"现在，P-07。"莫医生已经完全解体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"面对你的最终选择。接入系统，控制它...或者摧毁它，和所有被困意识一起湮灭。"

程默站在能量核心前，手中的面具开始发光。他能感觉到系统的痛苦与混乱，就像一个迷失的灵魂在尖叫。那是艾琳·莫兰最后的意识碎片，与AI融合又扭曲的存在。

"没有第三个选项吗？"他轻声问。

回答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——05号椅子上的周明远全息像突然活了，开口说话，声音却是林芮的：

"有，程默。解放我们。记住纸条上的日期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