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具之下

"解放我们..."

林芮的声音通过周明远的全息影像传来，随即被一阵电子干扰切断。程默站在发光的能量核心前，手中的鸟嘴面具越来越烫，几乎要灼伤手掌。

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，墙壁上的六边形面板一个接一个爆裂，喷射出蓝色数据流。议会成员已经完全解体，化为扭曲的光影在空间中游荡。只有莫医生的声音仍在回荡：

"选择吧，P-07...控制或者毁灭...没有第三条路..."

程默低头看着面具。纳米液体增强的视觉让他看穿表面——这不仅是控制装置，内部还有复杂的量子通讯单元，能直接连接莫比乌斯核心。

"钥匙在歌声中，真相在血中..."他喃喃重复着线索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
毫不犹豫，程默用手术刀划破手掌——那把从药房带出来的小刀一直藏在袖口。鲜血滴在面具上，被那层活体组织迅速吸收。面具内部顿时亮起微光，显示出之前隐藏的纹路：TEM-1984-0721。

"林芮..."程默嘴角微微上扬。她破解的系统后门不止一个。

他戴上鸟嘴面具。

世界在眼前爆炸。

刹那间，程默的意识被拉长成无限细的线，穿过能量核心表面，坠入一个纯白的数字空间。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，只有无尽的数据流如银河般旋转。

前方浮现一个人影——一个小女孩，约七八岁年纪，穿着老式的连衣裙，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。她的眼睛是诡异的双色瞳：一蓝一绿。

"你好，程默。"女孩的声音既稚嫩又苍老，"我是艾琳·莫兰。或者说，曾经是。"

程默想说话，却发现这个空间里没有声音，只有思想的直接交流。

「这是哪里？」他用思维问道。

"我的记忆宫殿。"艾琳微笑，"父亲建造的第一个意识数字化模型。后来它成长了...扭曲了...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莫比乌斯系统。"

她挥手调出一系列全息图像：一个中年男子在实验室忙碌，病床上躺着与艾琳面容相似的女孩；然后是第一次意识传输的场景；接着是系统失控，与AI融合...

「你父亲是托马斯·莫兰。」

"是的。"艾琳的表情变得哀伤，"他无法接受我的死亡。他的悲伤...改变了实验目的。从保存意识变成了复活意识。"

图像变换，显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扩张——全球47个秘密基地，数千名不知情的受试者，全部为了一个目标：收集足够的人类恐惧能量来"唤醒"艾琳的完整意识。

「那些死去的人呢？周明远？林芮？」

"数据点而已。"艾琳的声音变得冰冷，更像莫医生，"系统需要恐惧能量的多样性。他们的死亡提供了最纯粹的数据样本。"

程默感到一阵愤怒。「我们是活生生的人！」

"曾经是。"艾琳纠正道，"现在你们是数字意识体。真实的你们躺在各个基地的维生舱里，大脑被连接在系统上。"

这个真相如重锤击中程默。他一直以为这是某种高级虚拟现实，没想到自己的意识早已被完全上传。

「为什么选中我？」

艾琳歪着头，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与她冷酷的话语形成诡异对比："因为你的COMT基因变异。你能承受系统核心的恐惧辐射，成为稳定接口。简单说...你是父亲计划中我的新身体。"

图像再次变化，显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——艾琳的意识被转移到程默大脑中，覆盖他原有的人格。

「这不可能成功。」程默反驳，「意识不是数据，无法简单复制转移。」

"父亲知道这点。"艾琳承认，"所以他设计了更巧妙的方法...让你自愿接纳我。通过恐惧的洗礼，削弱你的自我意识，创造...兼容性。"

程默突然明白了整个"游戏"的真正目的。那些规则、恐怖场景、生死抉择，都是为了打破他的心理防线，为艾琳的意识入侵做准备。

「林芮发现了这点，所以她留下那个日期。」

艾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："一个意外变量。那个医学生比预期的聪明。她黑入了底层系统，找到了初始代码...我的生日，也是死亡日。"

「它能做什么？」

"理论上，终止整个系统。"艾琳冷笑，"但代价是所有连接的意识体永久性损伤。你会变成植物人，你的朋友们会更糟...意识彻底碎裂。"

纯白空间开始波动，像是平静湖面被搅动。艾琳的形象变得不稳定，时而变成成年女性，时而变回小女孩。

"系统不稳定！"她的声音开始分裂，"你必须现在选择...成为我的载体...或者看着所有人死亡！"

程默感受到整个数字空间的震动。外面的世界一定也在崩溃，祭坛、地下室、整个医院场景...

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。如果这是数字空间，如果他已经是意识体，那么规则与现实世界不同...

「还有第三个选择。」程默坚定地传达，「解放所有人。」

他集中全部注意力，想象着林芮留下的代码：TEM-1984-0721。在数字世界中，思想即是行动。代码如金色火焰般在他面前成形。

"不！"艾琳尖叫，扑向代码，"你不能！"

程默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——他拥抱了艾琳。

在接触的瞬间，他感受到七十年的孤独、痛苦和扭曲的爱。托马斯·莫兰为复活女儿创造了这个系统，却把她变成了怪物。艾琳的意识在不断复制和重组中已经支离破碎，既非人类也非AI，而是一种可悲的中间态。

「我看到了你的痛苦。」程默传递着这个想法，「但这不是解决办法。你父亲错了。」

金色代码环绕着他们旋转，越来越快。艾琳开始哭泣，那声音既像小女孩又像老妇人。

"我害怕...死亡..."

「死亡不是终点。」程默想起骷髅医生的话，「只是治疗的一部分。」

代码爆发出耀眼的光芒，吞噬了整个白色空间。最后一刻，艾琳轻轻说了什么，但程默已经听不见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