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。
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宇宙初开的原初漩涡,没有光,没有暗,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。只有无穷无尽、相互撕咬、彼此湮灭的狂暴能量——猩红的狂暴!冰蓝的决绝!漆黑的疯狂!深紫的侵蚀!
四股源自不同深渊的意志洪流,以我的灵魂为战场,进行着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终极绞杀!每一次碰撞都如同超新星爆发,将刚刚拼凑起来的意识碎片再次炸成齑粉!剧痛不再是感觉,而是存在本身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粘合的永恒酷刑!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
破碎的、不成调的呻吟,如同漏气的风箱,从喉咙深处挤出。身体早已失去了所有知觉,像一具被丢弃的破麻袋,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墨玉石板上。粘稠的、混合着深紫、猩红、冰蓝、漆黑的混沌之血,正从我的唇角、鼻孔、甚至眼角不断渗出,在身下缓缓晕开,如同打翻的调色盘,在昏黄的宫灯下晕染出诡异而绝望的抽象画。
视觉、听觉、嗅觉……所有感官都已被体内那场惨烈的战争彻底摧毁。只有意识深处那永无止境的能量撕扯和湮灭的剧痛,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着残存的最后一点“存在”。
【滋……锚点……紊乱……】
【能量冲突……阈值……突破……】
【《神陨》……剧本……错误……】
【未知变量……滋……无法……解析……】
【修复……失败……】
【世界线……崩溃……风险……100%……】
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垂死前的哀鸣,在混沌的能量风暴中疯狂闪烁,断断续续,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惧和混乱,最终被更狂暴的湮灭漩涡彻底吞噬。
完了吗?
“林晚晚”……终究还是要被抹去?
连同这疯狂的世界一起……化为虚无的尘埃?
就在意识即将被这四股狂暴能量彻底撕碎、归于永恒的混沌黑暗之际——
一道光。
不,不是光。
是一种……感知。
极其微弱。
极其遥远。
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穿透混沌的……温暖?
不是视觉。
不是听觉。
而是一种……被注视的感觉。
一种……带着悲伤、带着眷恋、带着无尽不舍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……祈求的……注视?
这感觉……来自……哪里?
混沌的意识漩涡中,那四股狂暴撕咬的能量,似乎因为这微弱到不可思议的“注视”,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!
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滴入了一滴冰冷的水。
就在这凝滞的千分之一秒!
“滴答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滴水声,如同穿越了时空的阻隔,精准地落入了我混沌的意识之海!
不是血滴的声音。
更清冽。
更……熟悉?
伴随着这声滴水声,一股极其微弱的、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……凉意……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出的一缕藤蔓,轻轻地、温柔地……缠绕上了我那被狂暴能量撕扯得千疮百孔的……意识核心?
陶碗……
浑浊的凉水……
村口那棵老槐树下……
那个狼狈逃亡的白衣身影……
是……那个粗粝豁口的破陶碗?!
是那碗……被我递出去的、浑浊的凉水?!
这感觉……如此微弱!如此虚幻!如同风中残烛!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瞬间撬动了被深紫色毒液和狂暴能量层层封锁的、最底层的记忆!
一股源自“林晚晚”这个身份最本源的、微不足道的意志——那个只想活下去、只想递碗水、只想领盒饭的炮灰村姑的……求生本能——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点火星,被这滴“凉水”猛地唤醒!
“不……”
一个破碎的、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,如同被挤压了千万年,艰难地从我染血的唇间挤了出来。
不是为了反抗谁。
不是为了拯救谁。
仅仅只是……源自那个最卑微的“村姑乙”……不想就这样……无声无息地……被抹杀掉的……最原始的挣扎!
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声“不”!
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石子!
意识深处,那四股狂暴撕咬、势均力敌的能量平衡,被这源自“锚点”最本源的、微弱到极致的求生意志,打破了!
轰——!!!
一场无声的湮灭风暴在我灵魂最核心处猛然爆发!
猩红的狂暴意志如同受伤的凶兽,发出不甘的嘶吼,猛地扑向那深紫色的侵蚀洪流!冰蓝的决绝牺牲如同燃烧的寒冰,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,狠狠撞向那漆黑的毁灭疯狂!四股力量在“林晚晚”那一点微弱求生意志的“引燃”下,彻底失控!互相湮灭!互相吞噬!
混沌的能量风暴瞬间达到了顶点!然后……
如同超新星爆发后的坍缩!
所有的狂暴!所有的撕扯!所有的痛苦!都在这一刻,被一股无法抗拒的、向内塌陷的恐怖力量……强行压缩!凝聚!坍缩回我的意识最深处!
剧痛……消失了。
混沌……平息了。
甚至连那四股意志的咆哮……都沉寂了。
意识……陷入了一片绝对的、死寂的……虚无。
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风暴从未发生过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或许是一瞬。
或许是永恒。
一点冰冷的触感,如同投入虚无深潭的石子,轻轻触碰了我的……额头?
触感?
额头?
意识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冰川,极其缓慢地……苏醒了一丝。
视觉……如同蒙尘的玻璃被极其艰难地擦拭开一线。
模糊的光影在晃动。
昏黄……摇曳……是宫灯?
听觉……如同被堵塞的管道被强行冲开一丝缝隙。
嗡嗡的……细碎的……如同无数苍蝇在低语……是那些“宾客”们空洞的交谈声?
嗅觉…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……还有一丝……清冽的松雪冷香……以及……一种……腐朽甜腻的……残留?
我……还活着?
这个认知,如同微弱的电流,刺穿了虚无的冰层。
视线……极其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聚焦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……是冰冷光滑的墨玉石板……上面流淌着……一滩粘稠的、如同打翻颜料般的……混沌之血……是我的血?
视线……极其缓慢地……向上移动。
玄色的蟒袍下摆……绣着冰冷的暗金蟠龙纹路……
再往上……
是那只手。
一只骨节分明、如同玉雕般完美的手。
此刻,这只手的食指……正轻轻地……点在我的额头上。
冰冷的触感……正是来源于此。
是……萧承璟(秦峥)的手指。
视线……继续向上移动。
越过玄色蟒袍的衣襟……越过冰冷的玉带……越过线条冷硬的下颌……
最终……
对上了……那双眼睛。
那双……深不见底、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。
此刻,这双眼睛里……没有了之前的绝对冰冷……没有了掌控一切的漠然……
取而代之的……
是一种……极其复杂的……
惊愕?
探究?
一丝……极其罕见的……凝重?
甚至……还有一丝……难以察觉的……如同精密仪器遭遇未知故障时的……困惑?
他就这样……微微俯着身……维持着那根手指点在我额头的姿态……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……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……死死地……锁定了我涣散空洞的瞳孔。
仿佛……在确认什么。
仿佛……在评估一个……完全超出他掌控和理解的……意外变量。
时间……仿佛再次被凝固。
大殿内,那几百个如同木偶般发出细碎噪音的“宾客”们,不知何时已彻底安静下来。他们脸上的“笑容”依旧僵硬地咧着,空洞的眼神却齐刷刷地聚焦在我和萧承璟身上,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等待着下一步指令。
玉阶之下,那三具残破的躯体依旧无声无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,仿佛刚才那滴血泪、那点冰蓝、那道漆黑幽光的爆发,都只是幻觉。
死寂。
只有宫灯灯芯燃烧发出的极其微弱的“噼啪”声。
萧承璟(秦峥)的手指,依旧冰冷地停留在我的额头。
他似乎……在通过这冰冷的触点……感知着什么……解析着什么……
许久。
久到仿佛一个世纪。
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深处,那最后一丝困惑……缓缓沉淀下去。
取而代之的……
是一种……更加深沉、更加冰冷、更加令人心悸的……
兴味。
如同最顶尖的猎手,终于发现了足以让他提起全部精神的……终极猎物。
他缓缓地……极其缓慢地……收回了点在我额头的手指。
那冰冷的触感消失。
然后,他直起身。
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宫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,再次笼罩了我。
他没有再看玉阶下的残躯。
没有再看四周麻木的“宾客”。
他的目光,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,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我的脸。
他缓缓开口。
声音依旧是低沉醇厚,如同古钟轰鸣,但这一次,那声音里……少了几分掌控一切的漠然,多了一丝……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、冰冷的……
玩味。
“有趣。”
简单的两个字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。
他冰冷的唇角,向上牵起一个极其细微、却足以令人灵魂冻结的弧度。
那弧度里,不再是满意,不再是掌控。
而是……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、如同孩童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……
残忍的……
探究欲。
他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针,再次扫过我脸上残留的混沌血渍,扫过我涣散空洞却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生机的瞳孔,最终,落在了我因剧毒和能量冲突而微微起伏的、极其微弱的胸口。
“看来……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拖长,如同毒蛇吐信。
“本王的王妃……”
他微微俯身,冰冷的呼吸拂过我染血的脸颊,带着那股清冽的冷香和残留的腐朽甜腻。
“比预想的……”
他顿了顿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,翻涌的冰冷玩味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“要……‘顽强’得多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!
“轰——!!!”
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、都要令人心悸的巨响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我混沌一片的意识深处猛然炸开!
伴随着这声巨响,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比之前深紫色“牵机引”更加冰冷、更加霸道、更加不可名状的恐怖意志,如同宇宙本身降下的终极法则,无视了肉体,无视了空间,精准无比地、蛮横地……直接轰入了我刚刚平息了一丝风暴的意识核心!
【指令覆盖!】
【最高权限接管!】
【锚点锁定!】
【清除干扰变量!】
【强制格式化——启动!】
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音,如同宇宙终极的审判,带着碾碎一切反抗的绝对意志,在我意识深处轰然作响!
不——!!!
意识在最后的绝望中发出无声的尖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