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九点，南城巿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走廊里像炸开了锅。
消毒水的味混着浓得呛人的咖啡香，记者们挤在玻璃门外，相机镜头跟饿狼似的往里瞪。闪光灯咔嚓咔嚓响成一片，晃得人眼睛疼。
"法医小姐！听说林薇薇是被谋杀的？"
"指甲里的异物到底是什么？"
"警方什么时候给公众一个交代？"
记者们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，嗡嗡的跟苍蝇似的。几个年轻警员手拉手组成人墙，额头都冒汗了。
沈疏桐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，目不斜视地往里走。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更紧的马尾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脸色比平时更白。
"让让。"她声音不大，但带着股子冷意。
两个眼尖的记者突然冲破警员阻拦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。"沈法医！网上都说你跟重案组吵起来了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？"
沈疏桐猛一甩胳膊，力道大得让那记者踉跄了一步。她眼神跟手术刀似的刮过对方的脸。"第一，我是主检法医师，不是什么'法医小姐'；第二，案子正在调查；第三，"她顿了顿，声音冷得像冰，"你们挡着路了。"
就在这时，温予晴提着个证物箱大步流星走过来，嗓门亮得能穿透玻璃门。"都让让！重要物证！谁耽误了案子负得起责任？"她一把将沈疏桐拉到身后，对着记者们横眉瞪眼，"再往前挤就按妨碍公务处理！"
记者们被她的气势唬住了，稍微退开了点。温予晴趁机拽着沈疏桐钻进楼梯间，把门反锁。
"魏明远找你。"温予晴靠在门上喘气，警服外套皱巴巴的，头发也乱了。
沈疏桐扯了扯被抓皱的白大褂袖子，没说话。
"估计没好事。"温予晴从口袋里摸出根烟，想了想又塞回去，"外面这些豺狼虎豹，比杀人犯还难缠。"
"上去说。"沈疏桐转身往楼上走，脚步没停。
温予晴的办公室跟打过仗似的。墙上贴满了林薇薇的照片和行程表，用不同颜色的笔画得乱七八糟。桌上堆着文件和吃了一半的盒饭，几个空咖啡杯东倒西歪。窗台上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，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绿色。
温予晴把证物箱往桌上一扔，一屁股坐在椅子里，发出"嘎吱"一声响。"林薇薇死前72小时的行程我让人查了，密密麻麻全是通告，三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。"她用红笔在行程表上画了个圈，"但有个时间段是空的——死亡前一天晚上八点到十点，经纪公司说她回公寓休息了，但公寓监控没拍到她回来。"
沈疏桐盯着那张行程表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
"咚咚咚"，门被敲响了。林子墨一头扎进来，脸上红扑扑的，手里抓着几张报告。"沈法医！有发现！"
温予晴噌地站起来："说！"
"那个蓝色纤维，"林子墨喘着气，把报告递过去，"我送去做了全套分析。是聚酯纤维没错，但里面加了特殊的防静电处理剂，还有一种很罕见的蓝色染料。全市只有三家店用这种工艺——而且都是高级定制西装店！"
沈疏桐接过报告，飞快地翻看。温予晴凑过来看，眼睛越睁越大。
"找到这三家店，挨个排查！"温予晴一拍桌子，"肯定能找到线索！"
"等等。"沈疏桐抬起头，"氯丙嗪的来源查到了吗？"
"正在查。全市所有医院和药店都在排查，但量太大了，需要时间。"温予晴不耐烦地摆摆手，"我觉得应该先查西装店，凶手总不能穿着定制西装满街跑吧？"
"药物才是直接死因。"沈疏桐把报告放在桌上，"找到谁给她下的药，就等于找到了凶手。"
"你怎么比魏明远还固执！"温予晴提高了声音，"药物来源可能是黑市，可能是医院内部，排查范围多大你知道吗？西装店全市只有三家！"
"但西装纤维只能证明凶手穿过那件衣服，并不能直接定罪。"沈疏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，"找到药物来源，加上纤维证据，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。"
"等你找到证据链，媒体早就把我们撕成碎片了！"
两人正吵着，沈疏桐的手机突然响了。屏幕上显示着"魏局"两个字。她顿了一下，接起电话。
"喂，魏局。"
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，沈疏桐的眉头越皱越紧。她一直没说话，只是"嗯"了几声，最后说了句"我明白了"，就挂了电话。
办公室里静得可怕。温予晴看着沈疏桐的脸色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"魏明远说什么？"
沈疏桐的手指慢慢收紧，手机壳被捏得咔咔响。"他让我...24小时内出具意外死亡报告。"
温予晴猛地站起来，椅子都被带倒了。"什么？！他疯了吗？我们已经有他杀证据了！"
"他说要顾全大局。"沈疏桐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股寒意，"林薇薇的粉丝太多，怕引起恐慌。还说...上面有人打招呼了。"
温予晴气得在屋里转圈，嘴里骂骂咧咧。"狗屁的顾全大局！他就是怕担责任！哪个上面的人打招呼？经纪公司？还是...那个穿西装的混蛋？"
沈疏桐没说话，拿起那份纤维报告，翻到最后一页。"绅度定制，"她念出一个名字，"地址在金融街88号。"
温予晴停下脚步："你想干什么？"
"既然不能查药物，就查西装。"沈疏桐把报告合上，"我们至少要知道凶手是谁。"
"可魏明远那边..."
"我们有24小时。"沈疏桐看了眼表，"现在是十点。下午我们去趟星光娱乐。"
温予晴盯着她看了几秒，突然咧嘴一笑。"好。要死一起死。"
下午两点，星光娱乐公司的会议室里，香水味浓得让人头晕。巨大的红木会议桌旁坐着一排西装革履的人，个个表情严肃。墙上挂着巨大的海报，林薇薇笑靥如花，眼神干净得像个孩子。
坐在主位的是公司CEO，姓李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上戴着块一看就很贵的手表。他对面坐着林薇薇的经纪人张诚，不停地搓着手，眼睛瞟来瞟去。
"温队长，沈法医，"李总推了推眼镜，语气客气但带着距离感，"我们已经全力配合警方调查了。薇薇的死因我们都很难过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安息。"
"让她安息的最好方式，是找出真相。"温予晴把搜查令拍在桌上，"我们需要林薇薇所有的合同，以及她近期所有会面记录。特别是死亡前一天晚上八点到十点的安排。"
李总的脸色沉了下来。"温队长，艺人的合同涉及商业机密，我们不能随便提供。而且薇薇那天确实是回家休息了，张诚可以作证。"
张诚赶紧点头："对，是我送她回去的。她最近太累了，情绪也不好，我就让她早点休息。"
沈疏桐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看向她。"张经理今天穿的西装，是绅度定制的吧？"
张诚的手猛地一顿，脸色瞬间有点发白。"是...是啊。他们家是业内最好的。"他下意识地拽了拽袖口，"沈法医怎么知道？"
沈疏桐没回答他的问题，反而话锋一转："林薇薇死亡前一天晚上，真的是回家休息了吗？"
"是啊，我刚才说了..."
"那为什么公寓监控没拍到她？"温予晴打断他，"我们查了公寓大堂和电梯的所有监控，从晚上七点到凌晨，都没有林薇薇的身影。"
张诚的额头开始冒汗。"可能...可能她从地下车库走的？对，她有时候为了躲粉丝会走地下车库。"
"地下车库也有监控。"温予晴紧追不舍，"而且我们查了她的车，那天晚上根本没开回去。"
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。李总清了清嗓子："温队长，可能是张诚记错了。薇薇也许是去朋友家了？年轻人嘛，总是有自己的社交。"
"什么朋友？叫什么名字？住在哪里？"温予晴步步紧逼。
李总和张诚对视一眼，都没说话。
就在这时，沈疏桐站起身，慢慢走到墙边那张巨大的林薇薇海报前。"她手指上戴的戒指很漂亮，"她突然说，"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，全球只有三个。"
张诚的脸色更白了。
"但是，"沈疏桐转过身，目光直直地看向张诚，"我检查林薇薇尸体的时候，手指上没有戒指，也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。"
温予晴立刻反应过来："那戒指呢？张诚，你把戒指拿哪里去了？"
"我...我不知道..."张诚的声音开始发颤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右手无名指——那里有一圈明显的戒痕，却没戴戒指。
"你在撒谎。"沈疏桐的声音冷得像冰，"林薇薇死亡前一天晚上，根本不是回家休息，也不是去朋友家。她是去见了一个'重要客户'，对不对？"
张诚猛地抬起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像是不敢相信她会知道这件事。
"什么重要客户？"温予晴抓住机会追问，"是谁？他跟林薇薇的死有什么关系？"
"我不能说..."张诚抱着头，身体开始发抖，"说了我会丢工作的...李总不会放过我的..."
李总脸色铁青："张诚！你胡说什么！"
"沈法医，温队长，"张诚突然站起来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"我...我可以告诉你们，但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。"
温予晴和沈疏桐对视一眼。"只要你配合调查，警方会保护你。"
张诚深吸一口气，看了眼李总，压低声音说："是...是王总。环球影业的王总。他约了薇薇那天晚上在金悦酒店见面，谈电影女主角的事。"
"王总？哪个王总？全名是什么？"温予晴立刻追问。
"王坤明。"张诚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，"环球影业的董事长。"
就在这时，李总的手机响了。他看了一眼屏幕，脸色大变，匆匆说了句"失陪"就走出了会议室。
温予晴趁机追问："王坤明穿什么衣服？那天晚上薇薇有没有什么反常？"
"他...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定制西装..."张诚还在发抖，"薇薇那天很紧张，一直在问我王总喜欢什么样的女孩..."
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，李总铁青着脸走进来。"张诚，你被解雇了。保安，把他带走！"
两个保安立刻冲进来，架住张诚的胳膊。张诚大喊起来："你们不能这样！我知道你们和王总做的那些事！林薇薇根本不是意外！"
温予晴猛地站起来："住手！张诚是重要证人！"
李总冷冷地看着她："温队长，这是我们公司内部事务。至于你们要的合同，我会让律师整理好，明天送到公安局。今天就先这样吧，我们还要处理薇薇的后事。"
他下了逐客令，态度强硬。温予晴知道再待下去也没用，瞪了李总一眼，转身和沈疏桐一起走了出去。
回公安局的路上，车里一片沉默。快到法医中心时，沈疏桐突然开口："金悦酒店..."
"什么？"温予晴看向她。
"没什么。"沈疏桐摇摇头，看向窗外，"明天拿到合同，看看有没有王坤明和环球影业的名字。"
温予晴点点头，心里却觉得沈疏桐有点不对劲。她刚才说"金悦酒店"的时候，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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