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雨下得缠绵,淅淅沥沥打在基金会的玻璃窗上,晕开一片灰蒙蒙的水汽。叶惊鸿盯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标题,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鼠标——《揭秘“暖阳计划”:千万捐款疑流入私人账户》,配图是那张被反复使用的“暖阳教室”照片,只是此刻蒙上了一层刺眼的红色滤镜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悦心的声音带着颤抖,她快速滑动页面,逐条核对报道里的“证据”。所谓的“资金流向异常”,不过是将项目执行中的正常采购款和志愿者补贴混为一谈,甚至把老周生前捐赠的二十万,歪曲成“裴氏集团挪用公益款的铁证”。
裴砚辞刚结束跨国视频会议,摘下耳机就看到母女俩凝重的神色。他拿起桌上的打印版报道,眉头越皱越紧,当看到“抗震救灾先进集体涉嫌作秀”的字眼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“这些人连2008年的旧账都翻出来了,明显是有备而来。”
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,有媒体的追问,有捐赠人的质疑,还有合作伙伴发来的暂停合作函。林薇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说:“叶老师,网上的负面评论已经发酵了,有人把睿睿的奖杯照片也发上去,说我们‘利用孩子作秀’。”
屏幕上,那些刻薄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——“资本家搞公益都是为了避税”“看这孩子穿的名牌,捐的钱怕是都进了自己腰包”“抗震救灾拿的荣誉证书,指不定是花钱买的”。睿睿那张举着奖杯的笑脸,此刻被配上了各种难听的文字。
“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孩子!”悦心气得浑身发抖,她想不通,那些浸透着无数人心血的公益项目,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别人口中的“骗局”。上周还在为“公益盲盒”感动落泪的网友,此刻却在评论区喊着“退款”“严查”。
裴砚辞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律师的电话:“立刻启动法律程序,查清消息来源。另外,把近二十年的所有财务报表整理出来,全部公开。”他放下电话时,看到叶惊鸿正对着电脑里那所藏区学校的照片发呆——照片里,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痊愈的男孩正骑马奔向镜头,笑容比草原的阳光还灿烂。
“还记得他手术前的样子吗?”叶惊鸿的声音很轻,“嘴唇紫得像茄子,稍微动一下就喘不上气。他爸妈把家里的牦牛都卖了,还是凑不够手术费。现在有人说,我们救他是为了拍宣传片。”
窗外的雨更大了,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。悦心突然想起老周,那个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环卫工人,临终前还在念叨“别让人说我们公益队的闲话”。如果他看到这些污蔑,该有多难过。
下午三点,基金会召开紧急会议。负责财务的王姐红着眼圈展示审计报告:“每一笔支出都有凭证,资助的学生名单、医院的诊疗记录、种树的亩数统计……我们能拿出来的证据,比他们的谣言多一百倍。”
陈默敲着键盘说:“我查到了,最早发布谣言的是个刚注册的小号,背后有营销公司操作的痕迹。他们还买了热搜,现在连带我们合作的医院、学校都被网暴了。”
“甘肃的希望小学打来电话。”李姐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孩子们看到网上的话,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,才让周爷爷被人骂。有个孩子把自己的奖状撕了,说‘早知道不麻烦周爷爷了’。”
会议室里一片沉默,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。睿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,背着他的小书包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“环保小卫士”奖状。“奶奶,他们说我做的奖杯是假的。”孩子的眼圈红红的,“可是张爷爷能证明,那些塑料瓶是我们一起捡的呀。”
叶惊鸿蹲下身抱住孙子,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。她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被人质疑时,裴砚辞对她说:“做公益就像走夜路,总会遇到挡路的石头。但只要我们心里有光,就不怕走不出去。”
当天晚上,基金会官网发布了长达五十页的公开声明,附带所有项目的财务明细、受益人联系方式、媒体报道视频。裴砚辞还以个人名义开了直播,手里举着那本2008年的抗震救灾证书:“这本证书的每一道折痕,都记着震区的尘土和汗水。那年我们带去的医疗队救了78个人,现在他们都能站出来作证。”
直播画面里,裴砚辞展示了老周的笔记本,展示了悦心教断臂男孩写字的照片,展示了睿睿种树时沾着泥土的小手。“公益不是靠嘴说的,是靠脚走出来的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们做了二十年,经得起任何检验。”
令人意外的是,第一个站出来发声的是那个藏区男孩。他通过校长发来一段视频,穿着高中校服,站在草原上说:“如果不是叶奶奶他们,我早就不在了。我现在能骑马,能上学,这些都是真的。那些说坏话的人,你们见过震后的帐篷学校吗?见过沙漠里种出的树吗?如果没见过,就请不要伤害帮助过别人的人。”
紧接着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。甘肃希望小学的孩子们举着“谢谢周爷爷”的牌子录视频,自闭症孩子的妈妈晒出孩子画的太阳罐,社区花园的张爷爷带着邻居们展示堆肥箱里长出的蔬菜,甚至连当年那个断了胳膊的小男孩——现在的美术老师,都发来了他画的帐篷小学,画里的太阳比当年黑板上的更明亮。
周明宇在马尔代夫发来珊瑚礁修复的对比视频,从光秃秃的礁石到生机勃勃的海底花园:“这些珊瑚虫不会说谎,它们用三年时间证明,善意能让大海变美。”
最让人动容的是那位曾被网暴的校长,他带着镜头走进教室,指着墙上贴满的感谢信:“这些字可能歪歪扭扭,但每一笔都是真心。公益不是数字,是这些孩子眼里的光,是他们说‘我想考大学’时的样子。”
三天后,警方通报了调查结果:造谣者是一家竞争对手公司,因嫉妒基金会的社会影响力而恶意抹黑,相关人员已被依法拘留。那些跟风网暴的账号陆续删除了言论,不少人发来道歉私信。
雨过天晴的那天,睿睿在社区花园里发现,他种的小树苗抽出了新的枝条。张爷爷告诉他,这几天有很多人来花园看,说要加入种树的队伍。“他们说,要让更多人知道,咱们做的都是真事。”
基金会收到了一笔特殊的捐款,来自那个曾质疑过他们的网友,附言里写着:“对不起,我不该随便相信谣言。看到那些孩子的视频,我才明白公益不是新闻里的数字,是实实在在的温暖。”
叶惊鸿看着窗外重新绽放的栀子花,忽然想起裴砚辞直播时说的话:“公益这条河,总会遇到暗礁和漩涡。但只要我们守住本心,浪花就永远不会停。”
傍晚,悦心带着睿睿去医院看望李姐。老周的笔记本被放在床头,李姐正一页页地读给昏迷的老伴听——那是她新写的内容,记着今天又有多少人加入公益队,记着甘肃的向日葵开了,记着藏区的男孩考上了重点高中。
“老周你看,”李姐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乌云散了,太阳出来了。就像你说的,只要心里有光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病房窗外,夕阳把云彩染成了金色。睿睿趴在窗台上,看着楼下花园里忙碌的身影——有人在给树浇水,有人在分类垃圾,有人举着手机拍摄公益宣传视频。那些身影在余晖里移动,像无数朵跃动的浪花,正推着公益的长河,朝着更明亮的方向奔涌。
叶惊鸿知道,这次的风波不是结束,公益路上总会有新的挑战。但只要那些被温暖过的人愿意站出来,只要还有人相信善意的力量,这条河就永远不会干涸。就像雨后的彩虹,总要经历风雨,才会绽放出更绚烂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