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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梅往事,旧事难寻

天命女主

黎城宇入席时,带起一阵清冽的寒气。银甲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,许是刚从营中赶来,眉宇间尚凝着沙场的肃杀。他身边的女子叫苏婉儿,是礼部侍郎的小女儿,据说与黎家早有婚约,此刻正仰着脸,用绣帕为他擦拭肩头的水珠,动作亲昵自然。

白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她这副模样——被一群权贵围堵羞辱,衣衫微乱,脸色苍白,像极了依附权贵苟活的菟丝子——难怪他认不出。

可他怎能认不出?

她左耳后那颗小小的朱砂痣,是他小时候总爱打趣的“胭脂点”;她握东西时食指微微弯曲的弧度,是当年跟着他爬树掏鸟窝摔断指骨留下的痕迹;还有她此刻强撑着不肯落泪的倔强眼神,分明与十二岁那年替他顶下偷溜出府的罪责时一模一样。

“黎将军来得巧,正赶上我们逗这丫头呢。”先前那个脑满肠肥的官员谄媚地笑,“这丫头是王爷新收的女官,性子倒烈,不肯给大伙儿倒酒呢。”

黎城宇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白漓身上,这一次,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。白漓的心跳骤然加速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她看见他喉结微动,似乎想说什么,可最终,他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什么也没说。

他的沉默,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。

苏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白漓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,随即挽紧了黎城宇的胳膊,柔声说:“城宇哥哥,这些人真是的,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。”她话虽如此,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得意。

黎城宇依旧没作声,只是将目光转向了主位的南门厉渊,拱手行礼:“王爷,属下军务在身,来迟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,仿佛刚才那些羞辱与他毫无关系。

宴席上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,众人见黎城宇也对此事漠不关心,便更加肆无忌惮。有人甚至开始起哄,让白漓要么倒酒,要么就滚出靖渊王府。

白漓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她望着黎城宇那张冷峻的侧脸,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像被雨水泡过的烛火,彻底熄灭了。原来这么多年,只有她一个人还守着那些青梅竹马的旧梦,只有她还把他当作乱世里的浮木。

就在这时,南门厉渊终于开口了,语气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:“既然各位这么有兴致,白漓,便去给各位大人倒杯酒吧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道惊雷劈在白漓头顶。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南门厉渊,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人,竟然真的要将她推出去,任人践踏。

“王爷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
南门厉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。

白漓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。她提着酒壶,一步一步,缓缓走向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。每一步,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,烫得她心口生疼。

她走到那个最先出言不逊的官员面前,弯腰,倒酒。酒液溅出几滴,落在她的手背上,冰凉刺骨。

“哟,手还抖呢?”那官员故意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,语气轻佻。

白漓猛地缩回手,酒壶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
“你敢摔本大人的酒?!”那官员勃然大怒,扬手就要打下来。

白漓下意识地闭上眼,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巴掌。她睁开眼,看见黎城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,用剑鞘挡住了那官员的手。

“王大人,不过是个丫头,何必动怒。”黎城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,他甚至没看白漓一眼,目光落在那官员身上,带着军人的威压,“王爷的寿宴,动粗不太好。”

王大人讪讪地收回手,不敢得罪这位手握兵权的小将军,只能悻悻道:“还是黎将军说得是。”

黎城宇没再说话,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,继续与苏婉儿低声交谈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
白漓站在原地,浑身冰凉。他不是救她,他只是不想寿宴被搅乱。他的冷漠,比那些人的羞辱更让她绝望。

宴席终于结束了。宾客们陆续散去,黎城宇也带着苏婉儿离开了,自始至终,没再看白漓一眼。

南门厉渊走到她身边,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她苍白的脸,沉默了片刻,道:“委屈你了。”他的语气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歉意,“但你要记住,在这王府,在这京城,想要活下去,有时就得低头。”
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你还做我的女官,留在我身边。”

白漓没有回应,只是麻木地看着地面。

南门厉渊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了。

喧闹散去,王府里只剩下巡逻侍卫的脚步声。白漓挺直的脊梁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一点点弯了下去。她像个提线木偶般,漫无目的地走出王府,走进了外面的雨幕里。

雨下得很大,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,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一起滑落。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,直到钻进一条无人的巷尾,才再也忍不住,蹲下身,捂住脸,压抑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溢出。

她想起哥哥被贯穿胸膛的画面,想起母亲温柔的叮嘱,想起那些惨死的族人,最后,定格在黎城宇那张冷漠的脸上。

为什么?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他为什么不认她?他为什么……要那样看着她?

就在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时,一把伞遮住了头顶的雨。

白漓猛地抬头,看见黎城宇站在她面前。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,他的眼睛红红的,像是也哭过,可脸上的表情却比寒冰更冷。

“黎……城宇?”她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,声音沙哑。

黎城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。“别叫我的名字,我嫌脏。”

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狠狠扎进白漓的心脏。

“你之前不是说,你的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吗?”他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,声音冷得像冰,“今日却用来讨好权贵,任人摆布,真让我看不起。”

“不是的!你听我解释!”白漓急忙站起身,想要辩解,“我是有苦衷的,我……”

“苦衷?”黎城宇冷笑一声,打断她的话,“你的苦衷就是忘了自己是谁,忘了那些教你医者仁心的道理,钻进靖渊王的怀抱里寻求庇护?白漓,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
他刻意加重了“白漓”两个字,像是在强调她早已不是那个叫爱奴的女孩。

白漓的嘴唇颤抖着,所有的辩解都堵在喉咙里。他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,他认定了她是个贪图富贵、忘了初心的人。

“我没有……”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。

“滚。”黎城宇别开脸,不再看她,“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样子。”

白漓看着他冷漠的侧脸,心痛得无法呼吸。她猛地转过身,踉跄着冲进雨幕里,快步离开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炸开。

她跑了没几步,突然一阵天旋地转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

“噗——”

一口鲜血喷洒在青石板上,在雨水中晕开一朵刺目的红。

白漓眼前一黑,差点摔倒。她扶着冰冷的墙壁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家人都死了,师父远在他乡,她唯一在乎的人,却这样羞辱她,这样看轻她。

这世上,还有谁是可信的?还有谁是在乎她的?

只剩下仇恨了。

她抹掉嘴角的血迹,抬起头,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,眼中却重新燃起了执拗的火焰。黎城宇,今日之辱,我记下了。但在那之前,南门厉渊,还有所有参与白家灭门案的人,一个都跑不了!

白漓病倒了。

高烧不退,昏迷不醒,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些模糊的名字。南门厉渊请了府里最好的大夫,又亲自守在床边,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,心中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。

他这才意识到,自己对这个丫头的在意,早已超出了“救命恩人”的范畴。他喜欢她的倔强,喜欢她偶尔流露出的清澈,甚至……喜欢她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。可他习惯了掌控,习惯了别人对他俯首帖耳,所以才会在寿宴上逼她低头,却没想过会伤她这么深。

“王爷,白姑娘这是心病,药石难医啊。”老大夫诊脉后,叹了口气,“她心里憋着太多事,又受了重创,若不能解开心结,怕是……”

南门厉渊沉默了。心结?她的心结是什么?是失忆的迷茫,还是寿宴的羞辱?亦或是……那个黎城宇?

他想起白漓看到黎城宇时眼中的光亮,想起她被羞辱时黎城宇的冷漠,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嫉妒。

白漓昏迷了两天两夜,才终于退了烧。醒来时,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守在床边的南门厉渊,而是床尾那盆开得正盛的凌霄花。

那是她最喜欢的花。小时候在乡下,她家院子里就种着一大丛,每到夏天,橙红色的花朵像小喇叭一样挂满枝头,她总爱坐在花架下看书,黎城宇就趴在墙上,偷偷看她。

“这花……”她轻声问。

守在一旁的春桃连忙道:“是王爷让人搬来的,他说看姑娘好像喜欢花草,就找了府里开得最好的。”

白漓看着那盆凌霄花,眼神恍惚,记忆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过去。

那时她还叫爱奴,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女孩。母亲白珍医术高明,却从不轻易示人,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,成了她童年里最大的谜团。

黎城宇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小世子,第一次见到他时,他正被几个野孩子欺负,身上滚得都是泥。爱奴看不过去,捡起地上的小石子,精准地打在那几个孩子的背上,把他们吓跑了。

“你是谁?”少年黎城宇警惕地看着她,像只炸毛的小兽。

“我叫爱奴。”她仰着小脸,眼睛亮晶晶的,“你别怕,他们不敢再来了。”

从那以后,黎城宇就总爱来找她。他会偷偷带些宫里的点心,会给她讲京城的趣事,会笨拙地帮她劈柴担水。

他们一起在田埂上追蝴蝶,一起在小溪里摸鱼虾,一起在凌霄花架下说悄悄话。

“爱奴,你娘的医术那么好,为什么不给自己治脸啊?”有一次,黎城宇忍不住问。

爱奴摇摇头:“娘说,治好了会引来坏人。”

“那可以变成别的样子啊。”

“娘说,变了样子,爹就认不出我们了。”

黎城宇似懂非懂,他只知道爱奴的娘是个好人,会偷偷给村里生病的人看病,分文不取。

有一天,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,凌霄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。爱奴看着翩翩起舞的蝴蝶,叹了口气:“城宇哥哥,下辈子我想做一只蝴蝶,无忧无虑的,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

黎城宇看着她被霞光映照的侧脸,认真地说:“那我就做一朵花,开在你常去的地方,只为你一个人开放。”

那时的承诺多美好啊,像凌霄花一样,热烈而纯粹。

可后来,一切都变了。

火光冲天的那个夜晚,成了爱奴永恒的噩梦。村里的人一个个倒下,母亲把她推给哥哥,让他们快跑。哥哥拉着她拼命跑,身后是追兵的喊杀声和刀光剑影。

悬崖边,哥哥把她推了下去,用尽最后的力气喊:“活下去,爱奴,为我们报仇!”

她最后看到的,是哥哥被一刀贯穿胸膛的画面,和他脸上释然的笑容。

坠落的失重感,冰冷的河水,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痛……

“哥……”白漓喃喃出声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
“你醒了?”南门厉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
白漓迅速擦干眼泪,坐起身,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,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过。“多谢王爷关心,我好多了。”

南门厉渊走进来,看着她苍白的脸,道:“既然醒了,就好好休养。那些事,别往心里去。”他顿了顿,“黎城宇那边,你……”

“我不认识他。”白漓打断他,语气平淡,“只是觉得眼熟罢了。”

南门厉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没再追问。“你好好休息,我晚些再来看你。”

他走后,白漓看着那盆凌霄花,眼神复杂。黎城宇,你真的忘了吗?忘了爱奴,忘了凌霄花下的承诺,忘了那个曾经和你两小无猜的女孩了吗?

还是说,你记得,只是不愿相认?

她不知道,此刻王府外的街角,黎城宇正坐在马背上,看着靖渊王府的大门,眼神晦暗不明。苏婉儿坐在他身边,柔声问:“城宇哥哥,我们回去吧?雨都停了。”

黎城宇没有动,他的手紧紧攥着缰绳,指节泛白。刚才,他看到下人把那盆凌霄花搬进了王府。

他怎么会忘?

他怎么可能忘?

那个在凌霄花下说想做蝴蝶的女孩,那个用石子打跑野孩子的女孩,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爱奴……他怎么可能认不出?

可他不能认。

他看着她被羞辱,看着她吐血,看着她绝望的眼神,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心。可他必须忍着,必须冷漠,必须让她彻底对自己失望。

只有这样,她才不会靠近自己,才不会被卷入那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里。

“走吧。”黎城宇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
马车缓缓驶离,他没有回头。只是车帘后的那双眼睛,早已红得像要滴血。

第六章 暗流涌动,初探真相

白漓病好后,变了许多。

她依旧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女官,依旧会在南门厉渊处理公务时安静地待在一旁,依旧会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。但熟悉她的春桃能感觉到,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暖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和冰冷。

她不再刻意与南门厉渊保持暧昧,也不再对他的示好有任何回应,只是恪守本分,不多言,不多看,像一尊精致却没有灵魂的木偶。

南门厉渊对此很不满,却又无可奈何。他尝试过用权势压迫,用温情打动,甚至笨拙地学年轻人送些新奇玩意儿,都被白漓不卑不亢地挡了回来。

“王爷,属下只是个女官,做好分内之事即可。”她总是这样说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。

南门厉渊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再无波澜的眼睛,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。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丫头,喜欢到愿意放下身段,喜欢到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寿宴上的所作所为。可她的心,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。

白漓没空理会南门厉渊的心思。她开始利用女官的身份,悄悄打探当年白家灭门的真相。

靖渊王府是权力的中心,往来的都是朝中重臣。白漓借着送茶、整理书房的机会,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谈话,留意着那些可能与当年旧案有关的蛛丝马迹。

她知道自己的家人都不是普通人。母亲白珍是艳惊全城的才女和医官,父亲身份成谜却似乎有着不小的势力,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们忠心耿耿,甚至愿意为他们付出生命。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村落那么简单。

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:“你父亲是个好人,绝对不是什么恶毒反派。”

好人?那为什么会被灭门?为什么会引来杀身之祸?

白漓把目标锁定在几个当年就已身居高位,且与南门厉渊走得很近的老臣身上。其中,以吏部尚书张启年嫌疑最大。

张启年是南门厉渊的心腹,当年白家出事时,他正好在负责京畿周边的治安。白漓曾在无意中听到他和南门厉渊的对话,提到“白家余孽”时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为了接近张年,白漓费了些心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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