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.半年后

我捡起便利贴塞进文件夹，却发现最底下压着张报名表。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几个字旁边，朴智旻三个字签得龙飞凤舞，而他名字下面那个空格里，不知何时已经填好了"林溪"。签字笔的墨水还泛着浅浅的光泽。

挂钟指向五点半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一直延伸到墙角的老式地球仪。朴智旻突然转了转地球仪，北美洲西岸亮起的荧光星星正对着上海的位置。

朴智旻"我查过了，"

他手指点在洛杉矶上空，

朴智旻"从浦东机场到洛杉矶只要十四个小时。"

又把地球仪转了半圈，

朴智旻"而从这里到上海，高铁五个小时。"

我突然想起陈柚柚说过，朴智旻的书桌抽屉里藏着张世界地图，用红笔圈出了六十多个城市。当时我还笑她八卦，现在看着他指尖下转动的地球仪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
手机又震起来，这次是陈柚柚的微信轰炸：「老实交代！星星书签哪儿来的！」「老图书馆真没干坏事？」「啊啊啊我刚才看见朴智旻妈妈来学校了！」

最后那条消息后面跟着偷拍的照片。朴智旻妈妈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，穿着剪裁得体的驼色风衣，手里拿着的文件袋上印着某国际教育机构的logo。

朴智旻显然也看见了照片，刚刚亮起来的眼睛暗了下去。他把地球仪转了回去，上海的位置重新陷入阴影。

暮色从窗户爬进来时，我听见他轻轻说：

朴智旻"我爸其实只同意推迟半年。"

老式台灯亮起的瞬间，我看见他眼里的光像潮水般退去，

朴智旻"半年后的今天，我必须去美国报到。"

文件夹突然变得很重，纸张棱角硌着肋骨生疼。朴智旻妈妈优雅的侧脸和地球仪上的荧光星星在我脑子里重叠，形成某种令人窒息的图案。

朴智旻"走吧，该锁门了。"

他突然站起来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，弯腰时我又看见那条三角形项链，这次看清了吊坠里面嵌着的微小字母——π。

楼梯间比来时更暗，他走在前面，白色运动鞋每踩一步都扬起细小灰尘。在二楼平台那道熟悉的光影里，他突然停下来：

朴智旻"其实小学奥数班那年，你决赛弃权后..."

身后突然传来管理员锁门的声响，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楼梯间回荡。朴智旻的话被打断在空气里，我只看见他耳尖在微弱天光里泛着红，像某种熟透的果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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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图书馆三楼的门推开时，暖黄的台灯光晕像蜜糖一样淌出来。空气里飘着旧书特有的干燥油墨香，混着点甜丝丝的草莓味——朴智旻果然又把冰镇汽水放在我常坐的位置旁边，玻璃罐壁凝着水珠，在灯光下亮晶晶的。

朴智旻"看我找到了什么。"

朴智旻从资料堆里抬起头，鼻尖沾着点灰。他推过来一本蓝皮笔记本，上面贴着便利贴写的标签："林溪易错点特辑"。

翻开第一页我就红了脸，全是我过去三年竞赛卷上的红叉，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"辅助线思路错误"、"计算失误（第18题竟然算错三次！）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