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夜》的试镜通知比预期来得早。虞归晚刚结束第三天的舞蹈训练，周默就冲进练习室，手里挥舞着一份邮件。
"通过了！李导点名要你！"他眼镜后的眼睛闪闪发亮，"女一号！"
虞归晚接过平板电脑，邮件正文简短有力："虞小姐的试镜视频令人印象深刻。请于下周一赴横店影视城报到。——李卫"
她放大附件中的演职员表，目光在"男主角：程昱"四个字上停留了几秒。前世这个角色由一位二线演员饰演，程昱的加入显然改变了历史轨迹。
"程昱？"她抬头，"他不是从来不接电视剧吗？"
周默耸耸肩："李导是他大学师兄，可能是还人情。"他压低声音，"不过有他在是好事，这部剧的关注度会高很多。"
虞归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与程昱合作意味着更多曝光，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。她必须小心平衡专业表现与安全距离。
横店的夏天热得像蒸笼。虞归晚拖着行李箱走进剧组安排的酒店大堂，迎面撞上一群粉丝的尖叫浪潮。她下意识后退一步，看到程昱被保安护着穿过人群，墨镜下的嘴角绷得紧紧的。
"虞小姐？"前台递来房卡，"您的房间在1107，程先生在您对面1108。剧组要求主演住同一楼层。"
虞归晚接过房卡，手指微微发紧。这种安排在前世很常见，但现在却让她莫名不安。电梯里，她与程昱不期而遇。
"恭喜拿到角色。"程昱率先打破沉默，声音低沉，"李导说你的试镜是他见过最打动人的。"
虞归晚注视着电梯数字跳动："谢谢推荐。"她顿了顿，"为什么接这部剧？"
程昱摘下墨镜，眼睛在电梯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："需要一个理由吗？"
"国际影帝屈尊拍电视剧，总该有个说法。"虞归晚迎上他的目光。
电梯"叮"的一声停在11楼。程昱迈出电梯前，丢下一句："也许我想看看，你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。"
房门关上后，虞归晚靠在门板上深呼吸。程昱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——既像欣赏又像戒备。她摇摇头，开始整理行李，把剧本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。这是她前世的习惯，让角色在睡梦中也能渗透进意识。
第二天清晨五点，化妆间已经灯火通明。虞归晚闭着眼睛让化妆师操作，耳边是造型师翻动衣架的沙沙声。
"第一场是重逢戏，"副导演在旁边念叨，"情绪要饱满但克制，李导特别强调不要狗血——"
"我知道。"虞归晚睁开眼睛，镜中的女孩已经变成了《春夜》里的苏曼——微卷的长发，淡雅的妆容，眼底藏着说不尽的故事。
片场搭建在一个老式庭院里。虞归晚到的时候，程昱已经在和导演讨论走位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，背影挺拔如松。看到虞归晚走来，李导热情地招手。
"来，给你们讲讲这场戏。"李导指着剧本，"十年后重逢，苏曼认出林野但不敢相认，林野则完全没认出她。我要那种...命中注定的错过感。"
虞归晚点点头。这场戏是她角色的核心——舞蹈演员苏曼因伤退役后，偶然遇见曾经暗恋的教练林野，却发现对方早已忘记自己。
"Action!"
打板声落下，虞归晚瞬间变成了苏曼。她走在庭院的回廊上，脚步轻盈中带着舞者的韵律。突然，她停下，身体微微僵硬——程昱饰演的林野从对面走来，正在打电话，笑容灿烂得刺眼。
虞归晚的表情变化微妙而精准：先是瞳孔微缩，呼吸停滞；然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，又迅速抿住；最后垂下眼帘，装作整理头发掩饰颤抖的手指。整个过程不到三秒，却完整传递出惊喜、怀念与失落的复杂情绪。
程昱与她擦肩而过，眼神没有一丝波动，真的像个陌生人。导演没有喊停，虞归晚即兴加了一个回头的小动作——苏曼忍不住再看林野一眼，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远，她轻轻叹了口气，继续前行。
"Cut！完美！"李导激动地站起来，"就是这个感觉！"
程昱走回来，难得地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："情绪把控很精准。"
"彼此彼此。"虞归晚微笑，"你的'完全不认识'演得真让人心碎。"
接下来的拍摄异常顺利。虞归晚的表演浑然天成，连最苛刻的摄影师都忍不住夸赞她"每个角度都有戏"。而程昱则展现出影帝级别的掌控力，一个眼神就能让全场安静。
中午休息时，虞归晚独自坐在角落研读下午的剧本。这场是情绪爆发的重头戏——苏曼终于向林野坦白身份，却得知对方即将结婚。
"需要搭词吗？"程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虞归晚抬头，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，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。她眯起眼睛："不怕被我比下去？"
程昱轻笑一声，在她旁边坐下："试试看。"
他们开始对词。虞归晚很快发现程昱的表演方式与她截然不同——她依赖情感记忆，而他则擅长技巧性构建。两种方法碰撞出的火花让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不由驻足。
"你知道吗？"对完最后一段，程昱突然说，"你演戏时的样子，像变了个人。"
虞归晚心跳漏了一拍："什么意思？"
"就像..."程昱斟酌着词语，"身体里住着一个更成熟的灵魂。"
虞归晚的指尖微微发凉。她正想回应，场务跑来通知拍摄继续。
下午的戏果然如预期般激烈。苏曼在雨中拦住林野，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为什么忘记曾经的承诺。虞归晚将前世的痛苦全部注入角色，眼泪混着人工雨水滚落，声音哽咽却不失力度。程昱的反应同样精彩——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愧疚，层次分明得令人叹服。
导演喊"cut"后，片场安静了几秒，然后爆发出自发掌声。虞归晚浑身湿透，颤抖着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。程昱走过来，不动声色地挡开了几个想趁机拍照的群演。
"你的表演，"他低声说，"不像是在演戏。"
虞归晚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："这是夸奖？"
"是观察。"程昱递给她一杯热姜茶，"去换衣服吧，别感冒了。"
回到酒店，虞归晚泡了个热水澡。程昱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——他太敏锐了，迟早会发现问题。她必须更加小心。
晚上八点，剧组全体聚餐。虞归晚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，将头发挽起，露出修长的颈线。她故意迟到了十分钟，确保大部分人都已入座。
"归晚！这里！"李导向她招手，指着程昱旁边的空位。
虞归晚优雅入座，注意到桌上已经摆满了酒瓶。投资方代表王总正对着一个年轻女演员劝酒，手不安分地搭在对方椅背上。
"虞小姐，"王总看到她，眼睛一亮，"久仰大名啊！今天你的表演太精彩了！"他举起酒杯，"必须喝一杯！"
虞归晚微笑着接过酒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："王总过奖了。"
"不行不行，得干了！"王总不依不饶，肥厚的手掌拍在桌上，"程影帝都喝了！"
虞归晚余光看到程昱皱了皱眉，但他没有出声解围。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直接拒绝，便假装不小心碰翻了酒杯，红酒洒在王总昂贵的西装上。
"哎呀！真是太抱歉了！"虞归晚连忙拿起餐巾替他擦拭，成功隔开了他与那个女演员的距离，"我太不小心了。"
王总脸色难看，但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。虞归晚趁机对那个女演员使了个眼色，对方感激地溜走了。
整顿饭下来，虞归晚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，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。程昱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，只是在她被灌酒时偶尔接过话题。
回酒店的路上，他们再次同乘电梯。虞归晚按下11楼按钮，突然发现程昱的手指关节有些红肿。
"你的手..."
程昱下意识把手插进口袋："没什么。"
"打沙袋打的？"虞归晚一针见血，"为了控制脾气？"
程昱的瞳孔微微收缩："你怎么知道？"
"猜的。"虞归晚耸耸肩，"演员都需要发泄方式。"
电梯到了。程昱突然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房间。
虞归晚回到房间才打开纸条，上面只有一行字："王总的事处理得很漂亮。"
她轻笑一声，将纸条收好。洗漱完毕，她正打算休息，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。从猫眼看出去，程昱穿着运动装走向电梯，手里拿着剧本。
好奇心驱使下，虞归晚悄悄跟了上去。酒店天台空无一人，夜风微凉。程昱站在栏杆边，对着手机念台词，声音低沉而专注。他反复练习同一段，每次都有细微调整，追求最完美的表达。
虞归晚靠在门边，默默看着这个在公众面前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私下里的执着。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，给他镀上一层银边。
"偷看别人排练是不道德的。"程昱突然开口，头也不回。
虞归晚大方地走出来："天台是公共区域。"
程昱转过身，月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："睡不着？"
"好奇国际影帝的秘密训练法。"虞归晚走近，"没想到这么...老派。"
"有效就行。"程昱收起手机，"你的方法是什么？"
虞归晚想了想："我会变成角色本人。"
"危险的做法。"程昱皱眉，"容易出不了戏。"
"但很真实，不是吗？"
他们沉默了一会儿，夜风拂过虞归晚的睡裙，带来一丝凉意。程昱突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，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。
"明天的戏，"他说，"苏曼教林野跳舞那段，你有什么想法？"
虞归晚拢了拢外套，上面有淡淡的雪松香气："我觉得苏曼应该故意教错几个动作。"
"为什么？"
"因为她想多见他几次。"虞归晚微笑，"女人小心思。"
程昱若有所思地点头："有意思。那林野知道吗？"
"当然知道。"虞归晚抬头看星星，"他只是装作不知道。"
他们就这样讨论剧本到凌晨，从角色动机到场景调度，甚至服装配色对情绪的影响。虞归晚惊讶地发现程昱的专业素养远超她前世印象，而他对她的见解也明显很欣赏。
黎明时分，他们才各自回房。虞归晚刚关上门，手机就震动起来。是周默发来的新闻链接，标题赫然是《程昱虞归晚深夜天台密会，新戏假戏真做？》
配图赫然是他们站在天台交谈的背影，程昱的外套还披在她肩上。照片拍得暧昧至极。
虞归晚翻了个白眼，正要回复，突然注意到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纸。她捡起来，上面打印着一行字："小心你信任的人。"
她立刻检查了房间，发现行李箱有被翻动的痕迹。最让她心惊的是，那张记录着未来重要事件的纸条不见了。
虞归晚坐在床边，手指微微发抖。谁会翻她的东西？又为什么要偷那张纸条？她突然想起程昱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显示——陈天翔。
事情变得复杂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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