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哥......哥!"睡梦中的李冬至像是被噩梦魇住,突然急促地呼唤出声,带着明显的惊恐。
"冬至,我在!"几乎是本能反应,徐子夏立刻转身,蹲下身,目光急切地锁住她。
李冬至猛地从桌上惊醒,大口喘着气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眼神涣散,带着惊魂未定的迷茫。当她看清眼前这张近在咫尺、写满担忧的俊脸时,通红的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,泫然欲泣。
徐子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发紧。他强忍着将女孩拥入怀中安抚的冲动,放轻了声音,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哄道:"做噩梦了吗?别怕,都是假的,别哭了。"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,指腹想要触碰她湿润的眼角,为她拭去那令人心碎的泪水。
然而,手伸到半空,距离她微凉的脸颊仅有寸许时,他猛地想起了什么。身份,界限,那些刻意维持的距离......动作硬生生顿住,僵硬地停滞在空中一秒,最终带着一丝狼狈和苦涩,悻悻地收了回来,紧握成拳垂在身侧。
女孩那双被泪水洗过的、清澈透亮的眸子,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个让她曾经无比依赖、甚至依赖成瘾的男人。那眼神里有委屈,有脆弱,有被噩梦惊醒的恐惧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......怨怼?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,理智的堤坝在瞬间崩塌。
"我......"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。下一秒,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徐子夏,力气大得出奇,然后像受惊的小鹿,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徐子夏被她推得一个趔趄,后背撞在冰冷的办公桌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愣在原地,仿佛被施了定身咒,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那句带着哭腔的"哥哥"和女孩落寞逃离的背影在反复回放。等那沉重的关门声将他震醒,反应过来拔腿追出去时,走廊里早已空空荡荡。
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办公室,目光落在楼道里还晾着的那把属于李冬至的折叠伞上,心头被巨大的担忧和自责淹没。这么大的雨,她跑去哪里了?会不会出事?可一想到女孩推开他时那落寞的神情,那眼神中的委屈和忧伤,又像一盆冷水浇下------或许,他才是她噩梦的根源?或许,他最该做的,就是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,不再打扰。
颓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,他拉开抽屉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里面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。那是他早已起草好、反复修改了多次的调职申请书。调到邻市一所新建的学校,远离这里的一切。他抽出那份信纸,展开,目光扫过上面一行行陈述着客观理由、却掩藏着最真实动机的文字------"因个人发展需要......"
满心的不甘如同藤蔓缠绕上来,勒得他几乎窒息。他烦躁地将信纸揉成一团,丢进废纸篓。可不过几秒,他又弯腰将它捡了出来,一点点展平。然后,像是跟自己较劲,又像是某种仪式,他重新拿出一张崭新的信纸,拿起笔,一个字一个字,无比清晰地重新誊写了一遍。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
最后,在申请人签名处,他停顿了许久,墨迹在笔尖凝聚,最终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,签下了自己的名字------徐子夏。三个字,力透纸背,也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"我是你的心病,"他对着空气,低声自语,声音沙哑,"希望我走了,你能过得更加幸福。"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徐子夏一惊,手忙脚乱地将那份刚签好字的调职信胡乱塞进抽屉最深处,迅速调整表情,抬头看去。
是温泠。
"温老师?"徐子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"上班这么早?"
温泠被他问得一愣,随即噗嗤笑出声来,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拿东西,一边打趣道,"徐老师怕不是在办公室睡昏了头吧?下午两点就要开会,我回来拿个u盘。"她晃了晃手里一个银色的小物件。
"哦哦,是。"徐子夏这才反应过来,尴尬地应着,掩饰性地揉了揉眉心。他脸色苍白,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血丝,精神状态极差。
温泠眼尖,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,关切地问:"徐老师,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,煞白煞白的,眼睛里都是红血丝。要不......你请个假回去休息?身体要紧。"
"不了,"徐子夏立刻摇头,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,"我没事,就是......就是看资料看得忘了午休。"
温泠见他拒绝得干脆,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,但也不好再多问,点点头:"那行,我先去会议室了,校长说这个会挺重要的,你也快点啊。"徐子夏点了点头,她拿了U盘,又看了一眼徐子夏难看的脸色,这才带着疑惑离开了办公室。
下午的全体教师例会如期举行,就只有徐子夏和温泠到会议室较晚,座位只剩下靠后、靠近门口的几个。
冗长的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,各种工作布置和讨论让人昏昏欲睡。徐子夏本就精神不济,强撑着听到校长似乎在做最后总结,便悄悄放松身体,准备闭目养神片刻。就在这时,坐在他旁边的温泠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,嗡嗡地震动着。
温泠拿起手机,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迅速接起,声音压得很低:"喂?至宝?"
为了避免偷听电话的尴尬,徐子夏闭着眼,维持着假寐的姿态。然而,当"至宝"这个独一无二的昵称钻入耳朵时,他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了!是冬至!
他立刻改变了主意,所有的困倦一扫而空,身体依旧保持不动,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,捕捉着温泠那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音节。
"啊?又不舒服了?"温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,"那......那我一会儿和华姐她们去吃饭吧。嗯,好。用不用给你带点啥吃的回去?粥?还是你想吃别的?"
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。
"好,那你在宿舍好好休息哦,别乱动,等我回去。"温泠的语气放得更柔,像哄孩子。她挂了电话,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"熟睡"的徐子夏,见他呼吸平稳,毫无反应,这才放心地收起手机。
殊不知,一旁的徐子夏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!李冬至没来开会!她生病了?听温泠的语气,似乎还不舒服?是因为昨晚淋雨?还是......因为那个噩梦?因为他的出现让她情绪激动?想到她那容易诱发呼吸性碱中毒的体质,想到那次在楼道里晕倒的情形,徐子夏的心瞬间揪紧了!得知她连晚饭都不打算和朋友一起吃,这种担忧更是达到了顶点。
她一个人待在宿舍,会不会很难受?有没有按时吃药?会不会没人照顾?无数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怀着这份沉甸甸的担忧和焦虑,徐子夏如坐针毡,煎熬地等待着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例会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