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年轮里的课堂

阿望上小学的第一天，沈砚辞牵着他的手站在北方的梧桐树下。树已经长得需要两人合抱，树干上的红漆标记从脚踝一直画到胸口，像串刻在时光里的身高尺。“今天我们不上课，太爷爷教你认树的年轮。”他蹲下身，指着树干某处被风刮开的树皮说，“你看这些圈圈，每圈都藏着个故事。”

阿望的小手指戳着最里圈的年轮，那里的木质最坚硬，带着淡淡的褐色。“这圈是太爷爷和太奶奶刚种下它的时候，”沈砚辞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树里的时光，“那年你妈妈十岁，我们在这里埋了时光胶囊，里面有她画的全家福。”他又指向外面一圈，“这圈是你妈妈考上大学那年，树长了好高，枝桠都伸到二楼窗台了，她总在窗边看书，树叶落在书页上，像树在给她翻页。”

周清沅端来小板凳，看着祖孙俩在树下说话。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阿望毛茸茸的头顶，像撒了把碎金。她想起小蝉小时候，沈砚辞也是这样教她认树叶：南方的梧桐叶边缘更圆，北方的则带着浅浅的锯齿；春天的叶子摸着发黏，秋天的则脆得像张纸。那些关于树的知识，不知不觉间，竟成了家里最特别的传承。

阿望忽然指着树干上的一道疤痕问：“这里为什么有个小坑？”那是道月牙形的痕迹，边缘已经愈合，却始终凹下去一小块。沈砚辞的指尖轻轻拂过疤痕，眼里浮起层笑意：“这是你妈妈十五岁时刻的，她说要给树做个笑脸。”那天小蝉和同学吵架，回来后抱着树干哭了好久，最后用小刀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月牙，说要让树永远笑着等她回家。

正说着，小蝉带着本笔记本赶来。封面上画着两棵梧桐树，是她刚整理老房子时找到的。“这是外婆当年的生物笔记。”她翻开本子，里面夹着片压平的南方梧桐叶，笔记上写着“梧桐，锦葵科，喜温暖，耐严寒——就像有些爱，能跨过南北的风”。某页的空白处，还有沈砚辞当年画的小像：周清沅坐在树下看书，头顶的梧桐叶刚好落在她的发间。

阿望抢过笔记本，趴在地上照着画起来。他画了棵好高好高的树，树干里藏着好多小人：太爷爷在画画，太奶奶在捡叶子，妈妈在写信，而他自己正爬上树杈，往南方的方向眺望。沈砚辞看着画纸上的树，忽然发现阿望把年轮画成了圈，圈里写满了名字，从“清沅&砚辞”到“小蝉”，再到“阿望”，像串永远不会断的项链。

放学的铃声从远处传来，阿望背着书包往学校跑，却在门口停住脚步，回头喊：“太爷爷，明天能教我给树写信吗？我想告诉南方的新苗，北方的叶子会等它长大。”沈砚辞笑着点头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，忽然觉得所谓的课堂从不在教室里——那些藏在年轮里的故事，叶间的私语，代代相传的牵挂，早已把时光酿成了最温柔的教材，让每个长大的瞬间，都有树的影子，爱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