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修要学会让步

黑风谷捡漏

第二日天未亮，鸡叫头遍的余韵还在街巷里晃荡，我便揣着柴刀出了城。青石板路上凝着夜露，踩上去“咯吱”响，像怕惊醒了还在睡梦里的凡人。路过李婶的早点摊时，竹篾蒸笼正往外冒着白汽，裹着灵麦和妖兽肉的香气。

“小忍，你这黑天摸地的又往哪去？”李婶系着灰布围裙，眼角笑出深深的纹路，往我怀里塞了个还冒着热气的素馒头，“刚出锅的，别饿着——你那灵麦饼硬得能崩牙，凡人的粮食也得尝尝。”她手背上还沾着面粉，是刚揉完面的痕迹，指节因为常年揉面，鼓出厚厚的茧子，却把馒头递得稳稳当当。

我含糊应着，指尖触到馒头的温热，忙往怀里揣：“去黑风谷，听说那儿……有点漏可捡。”话没说完，脚步已经加快——黑风谷外围的灵植、妖物残骸，向来是散修争抢的“香饽饽”，去晚了连狼粪都剩不下，李婶的絮叨还在身后飘着：“小心点啊，听说里头有二阶妖狼……”

晨雾弥漫的山道上，已能瞧见零星散修的身影。有人背着药篓，篓子上还别着刚采的止血草，晃悠着像面小旗；有人攥着法器，剑鞘上的锈迹被露水洇得发红。彼此间默不作声，只在擦肩而过时，用眼神互相打量、戒备——这是散修间无声的规则：谁先发现的资源，谁就有优先处置权，若起争执，便看谁的拳头更硬。我紧了紧柴刀，刀柄新换的枣木还带着木香，却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。

刚踏入黑风谷外围，血腥味混着腐草气息扑面而来，像张黏糊糊的网，兜头罩下来。地上散落着妖兽残肢，皮毛还带着紫霞宗术法灼烧的焦黑痕迹，卷翘的毛边泛着诡异的青灰，想来是清剿时的“漏网之鱼”。我蹲下身，用柴刀拨弄狼尸，刀刃碰着狼骨发出“咔嗒”响，期望能找到颗内丹——完整的二阶妖狼内丹，回春堂能给三十块下品灵石，够买件像样的防御法器了，往后遇到危险，也能硬气些。

“啧，又被人捡过了。”狼尸腹腔被剖开，内脏翻得乱七八糟， intestines拖在外面，被晨露泡得发胀，显然已被搜刮过。我不死心，沿着山道继续找，手指被狼毛上的倒刺划破，渗出血珠也顾不上，血滴在腐叶上，很快被吸干，像这山谷里的生机，都被妖兽和修士啃食干净了。直到太阳爬上山头，把晨雾晒得没了影，才在块突兀的岩石下，发现具半埋在土里的狼尸，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皮肉翻卷着，应是被高阶修士一剑毙命，剑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灵气，像条看不见的蛇，在尸身上游移。

我刚要动手剖尸，斜刺里窜出个身影，草叶被踩得“哗啦”响。是个满脸麻子的散修，手里握着柄缺口匕首，刀刃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，“这是我先看到的！”他喘着气，胸脯剧烈起伏，麻子在太阳下泛着油光，像沾了层蜡。我攥紧柴刀，刀柄上的汗滑溜溜的，想起青风岭上的灰袍修士，缓缓道：“内丹归你，狼皮和骨头归我，如何？” 他愣了愣，大概没料到我会退让，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，寒光闪过他的眼睛，迟疑片刻后点头：“成，散修讨生活，别为这点东西拼命。”——散修在绝境里讨生活，有时也得学会各退一步，不然拼得两败俱伤，便宜了药铺和法器店。

剖开狼腹，内丹早已被取走，只剩堆黏糊的脏器，在太阳下散发着腐臭。我却笑了——狼皮完整，至少能换五块下品灵石；骨头熬成骨胶，药铺收去制疗伤膏，又是三块。正收拾着，麻子散修突然压低声音，凑过来像只偷食的老鼠：“前面山谷，好像有宗门弟子没搜干净的妖狼巢穴！” 我心头一跳，却见他眼神闪烁，像藏着钩子，忙警惕后退：“谢了，我还有事。” 独自在这地界，宁可少挣，也别掉进别人设的局，谁知道那巢穴里，是真有漏可捡，还是等着散修上钩的陷阱。

太阳西斜时，我背着狼皮、抱着骨堆往回走，狼皮上的血还没干透，蹭得我后背发黏。路过条小溪，溪水清澈得能瞧见水底的鹅卵石，蹲下身洗净手上血污，血水在溪里散成淡淡的红丝，转眼就没了影。溪水倒映着天边晚霞，像极了青风岭上的血浆果，红得透亮。摸出怀里的素馒头，咬了口，干涩的面粉混着荒野气息，却吃得格外香甜——这趟虽没捡到内丹，却也没白跑，狼皮和骨头换的灵石，够买两张聚灵符，再给柴刀换个玄铁刀头了，玄铁刀头砍妖兽更利索，往后采药、防身，都能多个保障。

回到西市，回春堂的门板敞着，药香混着暮色涌出来。掌柜瞅着狼皮眼睛发亮，蓝布长衫下摆扫过门槛，“品相不错，七块下品灵石。”他戴着的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绿，接过狼皮时，手指在狼毛上轻轻拂过，像在摸件珍贵的瓷器。骨堆也换了四块，加上之前剩下的，兜里又鼓了些，铜钱似的“叮叮当当”响。老铁匠见我拿着玄铁锭过来，炉膛里的火映得他脸通红，咧嘴笑：“算你识货，这玄铁是从三阶妖兽巢穴附近采的，换上这刀头，砍三阶妖兽都不在话下！” 火星四溅中，铁锤砸在玄铁上，发出“咣咣”响，我看着逐渐成型的玄铁柴刀，刀头泛着冷光，心想：散修的日子，就像这锻刀的火星，明明暗暗，却总有亮起来的时候，哪怕只是换个玄铁刀头，也是往前迈了一步，只要一直走，总能走到有光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