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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废后不承宠

风雪卷着铅灰色的云团压得很低,太和殿外的白玉栏杆早被积雪裹成了琼枝玉树。雕翎箭穿透风雪的尖啸刺得人耳膜发疼,王婉清奔跑的身影顿住了。她能听见身后马蹄踏碎冰雪的急促声响,还有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,可她没有回头。脖颈间银簪刺破的地方还在渗血,冰冷的雪沫子沾上去,蛰得皮肤生疼。

突然,一道玄色影子如惊鸿般从朱红宫墙后掠过,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。那人影手中长鞭破空甩出,"啪"的一声脆响,卷住雕翎箭尾猛地一扯,羽箭受力偏斜,擦着王婉清鬓角飞过,深深钉进前方的雪地里,箭尾犹自震颤。

"什么人?"沐川柏勒住缰绳,乌骓马人立而起。他猩红着双眼望去,只见那挡箭之人已挡在王婉清身前,玄色劲装浸了雪水,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。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正死死盯着御林军。

"王家暗卫?"沐川柏认出那人腰间悬挂的墨玉令牌,瞳孔骤然缩紧。这枚雕着苍鹰的令牌,他五年前在东宫见王婉清戴过一次,当时她笑着说是母亲给的护身符。原来,那竟是王家豢养死士的信物。

被称作秦风的暗卫没有说话,只是缓缓抬手摘下兜帽。他发间落满细碎的雪粒,额角有一道陈旧疤痕,从眉骨延伸至下颌,让那张本应俊朗的脸添了几分狰狞。最让人惊心的是他的左手——齐腕而断,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玄色布条,此刻正不断渗出血迹。

"保护娘娘出宫。"秦风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,沙哑得厉害。他将王婉清往身后拉了拉,仅存的右手紧握成拳,指节泛白。

王婉清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,心脏猛地一缩。那年她在冷院染了风寒,高烧不退,是秦风冒险翻墙送来退烧药,回去的路上被东宫侍卫打断了手腕。她以为......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。

"秦风......"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想说些什么,却被秦风用眼神制止了。

"放肆!"沐川柏怒喝出声,手中马鞭直指秦风,"区区一个暗卫,也敢阻拦朕的驾?"

秦风冷笑一声,弯腰从雪地里拔起那支雕翎箭,反手掷回。羽箭擦着沐川柏耳畔飞过,钉在他身后的盘龙柱上,箭羽颤动不已。

"王家的人,只护王家主子。"秦风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"五年前在东宫冷院,是属下无能,没能护住娘娘周全。今日,便是拼了这条命,也绝不会让娘娘再受半分委屈!"

沐川柏看着那支兀自颤动的羽箭,又看看秦风空荡荡的左袖,心头猛地一窒。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,王婉清咳着血求他救救那个被打断手腕的侍卫,他当时是怎么说的?他说"一个卑贱的暗卫,死不足惜"。原来,他随手丢弃的人命,在别人眼里,却是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珍宝。

"陛下,"王婉清忽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"秦风是臣妾的救命恩人。今日之事,与他无关,要杀要剐,臣妾一人承担。"

沐川柏看向她,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,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狼狈却倔强。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恋,也没有了方才的怨怼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。

"承担?"沐川柏低低地笑起来,笑声里满是绝望,"你要怎么承担?像当年摔碎凤佩那样,了断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?"

王婉清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就在这时,秦风忽然闷哼一声,身子晃了晃。王婉清赶紧扶住他,才发现他胸前插着一支短箭,是方才混乱中被御林军射中的。鲜血染红了玄色劲装,在雪地里晕开一朵妖冶的红梅。

"秦风!"王婉清惊呼出声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秦风摇了摇头,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,塞进王婉清手中。"娘娘,这是......王家调动暗卫的虎符,您......收好了。"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,"若有一日......需要属下们......万死不辞......"

话音未落,他身子一软,昏了过去。

王婉清紧紧攥着那枚还带着秦风体温的虎符,指节泛白。她抬起头,看向沐川柏,眼神里燃起了久违的怒火。

"沐川柏,"她一字一顿地说道,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,"你赢了天下,却输了人心。这样的江山,你坐得安稳吗?"

沐川柏看着她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,心头猛地一颤。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好像真的失去她了。那个曾经会为了他一句话而开心一整天的小姑娘,那个会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守在床边的太子妃,那个......他放在心尖上却又亲手推开的人。

"传旨。"沐川柏闭上眼睛,声音嘶哑,"封沈氏凝之为静妃,移居......冷宫。"

"陛下!"总管太监惊呼出声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冷宫是什么地方?那是人迹罕至、蛇虫鼠蚁遍地的荒芜之地啊!

沐川柏没有理会他,只是深深地看了王婉清一眼,调转马头,绝尘而去。玄色的龙袍在风雪中翻飞,像是一只折翼的孤鹰。

王婉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秦风,轻轻叹了口气。她小心翼翼地将秦风扶起,对闻讯赶来的太医说道:"一定要救活他,不惜一切代价。"

太医不敢怠慢,赶紧命人将秦风抬上担架,匆匆离去。

挽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王婉清身边,看着她单薄的身影,忍不住抹了抹眼泪:"娘娘,我们真的要去冷宫吗?"

王婉清点了点头,目光坚定:"去。那里虽然冷清,却至少干净。"她顿了顿,又说道,"挽月,你去找些可靠的人,暗中照顾秦风。记住,一定要保密。"

挽月重重地点了点头:"奴婢明白。"

王婉清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在风雪中,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。她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沐川柏不会轻易放过她,沈家的仇,秦风的伤,还有那些年她所受的委屈,她都会一一讨回来。

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,生疼。王婉清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宫装,一步步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。她的背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,却又异常坚定。仿佛这漫天风雪,也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。

冷宫的宫门早已斑驳不堪,朱红的漆皮剥落,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。守门的老太监见了王婉清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恢复了麻木。他打开沉重的宫门,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。

"娘娘,里面请吧。"老太监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王婉清点了点头,抬脚走了进去。院子里荒草丛生,积雪覆盖下隐约能看见几株枯萎的梅树。正屋的门窗破旧不堪,寒风从缝隙里灌进来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在哭泣。

"娘娘,这里太破败了,我们还是回去求求陛下吧!"挽月看着眼前的景象,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
王婉清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:"挽月,你还记得吗?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奶奶家的老院子里玩,那里也有几株梅树,一到冬天就开满了花,可香了。"

挽月愣了愣,点了点头:"记得。娘娘还说,等长大了要嫁给一个会种梅花的人。"

王婉清的笑容淡了些,眼神也变得有些悠远:"是啊,可惜......"她没有再说下去,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,"挽月,我们动手收拾一下吧。从今往后,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。"

挽月看着王婉清坚定的眼神,咬了咬牙,点了点头:"好,奴婢这就去收拾。"

王婉清走到院子中央,看着那几株枯萎的梅树,轻轻叹了口气。她弯腰从雪地里捡起一根树枝,在雪地上画了一朵梅花。画到一半,她忽然停了下来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
她想起了沐川柏转身离去时的背影,想起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悔意。或许,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。她攥紧了手中的树枝,指节泛白。
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王婉清警惕地抬起头,只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一个食盒。

"你是谁?"王婉清沉声问道。

小太监吓了一跳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"娘娘饶命!小的是御膳房的小禄子,是......是陛下让小的给您送些吃的来。"

王婉清看着他,眼神冰冷:"陛下?他会这么好心?"

小禄子哆哆嗦嗦地说道:"是真的!陛下还说......还说让您保重身体,等他处理完朝政,会亲自来看您的。"

王婉清冷笑一声:"不必了。这些东西,你带回去吧。本宫消受不起。"

小禄子急了:"娘娘,这可万万使不得啊!陛下说了,若是您不肯收下,小的......小的就要被杖毙了!"

王婉清看着他吓得哭爹喊娘的样子,心中微动。她知道沐川柏的脾气,说得出做得到。她不想因为自己,连累无辜的人。

"罢了,留下吧。"王婉清淡淡地说道。

小禄子如蒙大赦,连忙将食盒放在地上,磕了个头,屁滚尿流地跑了。

王婉清走到食盒前,打开盖子。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。她看着这些东西,眼神复杂。沐川柏这是什么意思?是真心忏悔,还是另有所图?

"娘娘,我们还是不要吃了,万一里面有毒呢?"挽月不知何时走了出来,看着食盒里的东西,满脸警惕。

王婉清摇了摇头:"他不会下毒的。若是他想杀我,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。"她拿起一块点心,放在鼻尖闻了闻,"只是这点心的味道,倒是和当年东宫小厨房里做的一模一样。"

挽月愣了愣:"娘娘还记得?"

王婉清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:"怎么会不记得?那时候,他还会亲手喂我吃点心呢。"她顿了顿,将点心放回食盒,"罢了,过去的事,不提也罢。挽月,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,留着以后慢慢吃。"

挽月点了点头,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收了起来。

王婉清又回到了院子中央,继续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梅花。这一次,她画得很慢,很仔细。每一笔,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雪越下越大,很快就将她画的梅花覆盖了。王婉清没有停下来,依旧在雪地上画着。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宣泄出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和不甘。

就在这时,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。她猛地回过头,只见一个黑影正悄悄地朝着她走来。

枯瘦梅枝在那人掌中簌簌作响。王婉清看清来者是方才送食盒的小禄子,喉间泛起铁锈味——御膳房的太监从不会在冷宫逗留至此。

"娘娘。"小禄子掀起的棉帘裹进风雪,食盒歪斜着倾倒,青瓷碗坠地的脆响里滚出半枚蜡丸。他右手始终藏在袖中,此刻却露出半截染血的銮仪卫腰牌。

王婉清踏前半步,碎瓷片刺入鞋底的痛感让她脊背发凉。这人腕间分明有常年握持弓弩的厚茧,方才却演得那般怯懦。

"陛下口谕。"小禄子突然掀翻食盒,半盒冷饭下露出六道暗格,每格躺着支泛着幽蓝的短箭,"鸩羽已备妥,让娘娘自行了断,留全尸。"

寒风从破窗卷进来,将王婉清鬓角的碎发吹得贴在脸颊。她突然笑出声,笑到浑身发颤:"沐川柏既要杀我,何必绕这些弯子?"

"娘娘有所不知。"小禄子直起身,声音陡然转沉,"方才坤宁宫来人,说皇后娘娘已有三月身孕。陛下怕留着您......"

梅枝在掌心折裂的脆响打断他的话。王婉清看着他骤然攥紧的袖中手,突然想起秦风昏迷前按在她腰间的虎符——那里刻着暗卫们的联络暗号。

"本宫累了。"她转身走向内室,素白宫裙扫过雪地里未画完的半截梅枝,"替本宫回禀陛下,这冷宫甚好,本宫打算长住。"

后颈突然袭来凉意。王婉清旋身时正撞见短箭破空,梅枝脱手的瞬间她看清箭簇闪着银霜——是东宫旧部才用的透骨钉。

"究竟是陛下的意思,还是皇后的?"枯枝擦着对方手腕掠过,沉重的食盒轰然坠地,暗格里的短箭尽数摔出。

小禄子踉跄后退,后腰撞到断墙时发出甲胄相击的闷响。王婉清突然想起沐川柏昨夜话里的破绽:坤宁宫明明在半月前就撤了炭火。

雪沫扑在脸上化成冰水。王婉清踩着满地碎裂的瓷片步步紧逼,直到看清对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月牙形胎记——那是五年前在东宫烧火处见过的标记。

"告诉林婉仪,"她俯身拾起支短箭,指腹碾过淬毒的银霜,"本宫在冷宫等着她的好消息。"

小禄子喉头滚动着后退,积雪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。王婉清突然瞥见他后腰渗出的暗红,那抹颜色在暮色里像极了秦风染血的伤口。

"替本宫把这个交给秦风。"她将短箭掷过去,看着对方踉跄接住,突然想起今晨太医欲言又止的神色,"告诉他,别用御药房的金疮药。"

寒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,王婉清拢紧衣襟时看见檐角垂落的冰棱正在融化。远处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,寅时的梆子声里,冷宫的梅树突然落下团积雪,砸在未画完的梅枝上溅起细雪。

挽月端着铜盆从偏殿出来时,正撞见王婉清蹲在雪地里重新画梅。炭火盆明明灭灭映着她侧脸,发间不知何时落了片干枯的梅瓣。

"娘娘,起风了。"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,模糊了远处宫墙上晃动的黑影,"秦风侍卫那边传来消息,说禁军统领今夜调了三个营的兵力......"

王婉清执笔的手抖了抖,墨色汁液在宣纸上晕开朵残梅。她突然想起沐川柏当年教她画梅时说的话:梅枝需藏锋,方能在风雪里活得长久。

远处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。王婉清抬头望向宫墙缺口,那里的积雪正在以反常的速度融化,在暮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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