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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废后不承宠

京郊破败的山神庙外,十几匹快马在泥地里踩出杂乱蹄印。王婉清攥着还在发烫的虎符,看着沐川柏把最后一道伤口包扎好。破庙里只有两截快要燃尽的蜡烛,风从漏风的窗棂灌进来,烛火把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扯得忽长忽短。

"咔啦。"庙门被人从外面踹开,带着雪沫子的风卷着十几个黑衣人影冲进来。为首的络腮胡壮汉手里提着鬼头刀,刀锋上还滴着血珠,在昏暗里闪着冷光。他身后的人齐刷刷拔刀,刀出鞘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。

"大小姐!"络腮胡突然单膝跪下,鬼头刀"哐当"砸在地上,震起一片灰尘,"前锋营统领赵奎,参见大小姐!"

王婉清往后退了半步,后腰抵在冰凉的神台边缘。烛光照亮赵奎胸前的狼头图腾,那道横贯左脸的刀疤她记得,十五年前在王家军大营,这个男人为护着年幼的她,被敌军砍中了脸。

"赵叔叔..."她声音有点抖,手里的虎符硌得掌心发疼。

赵奎猛地抬头,眼睛红得吓人:"大小姐!您怎么跟这狗皇帝在一起?"他手里的鬼头刀突然指向沐川柏,"当年害死老将军和三万弟兄的,不就是他沐家的人吗?"

沐川柏把王婉清往身后拉了拉,自己往前走了一步。他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,血渗透白布,在粗布衣衫上洇出暗红一片。腰间的龙纹刀半出鞘,刀柄上的鳞片被他攥得咯咯响。

"王老将军是为国捐躯。"沐川柏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让人不敢不听的威严,"当年通敌的信件,朕会查清楚。"

"查?"赵奎突然狂笑起来,笑声在破庙里撞来撞去,"狗皇帝,你现在说查?老将军的骨头都凉透十五年了!"他猛地站起来,鬼头刀直指沐川柏咽喉,"弟兄们,砍了这狗皇帝,为先帝和老将军报仇!"

"慢着!"王婉清突然把沐川柏往旁边一拽,自己挡在前面。虎符被她高高举起,烛火在上面反射出冷光,"赵奎,见虎符如见主帅,你想抗命?"

赵奎的刀停在半空,刀刃离沐川柏的脖子只有三寸。他死死盯着王婉清手里的虎符,那是王家军世代相传的信物,是老将军亲手交给他的。刀身开始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愤怒。

"大小姐..."赵奎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,像是有血堵着,"您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?忘了那些被活埋的弟兄?"

王婉清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顺着虎符上的纹路往下渗。她想起母亲最后消失在密室废墟里的样子,想起父亲战死后连尸体都找不回来,想起那些刻在皇陵石壁上的王家军亡魂。

"我没忘。"她一字一句地说,目光扫过庙里的十几张脸。这些人脸上都带着伤,穿着破烂的衣裳,却还是腰杆笔直地站着。他们是王家军仅存的血脉,是她父亲用命保下来的火种,"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。"

"不是时候?"赵奎突然抓住王婉清的手腕,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"大小姐,您是不是被这狗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?当年他爹逼死先帝,他抢走您的凤印,把您囚在冷宫里五年——"

"够了!"沐川柏突然吼出声,一把扯开赵奎的手。王婉清撞进他怀里,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里混着血腥气。沐川柏的胸口起伏得厉害,她能感觉到他心跳快得吓人。

赵奎踉跄着后退两步,难以置信地看着沐川柏护在王婉清身前的姿态。庙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风卷着雪花打在窗纸上的声音。

"他..."赵奎突然笑起来,指着沐川柏的鼻子,"他护着您?大小姐,您看看清楚!他就是个伪君子!当年大婚夜他是怎么对您的?您跪着求他放过王家军,他是怎么说的?"

王婉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她想起那个雪夜,红烛高燃的婚房里,她穿着嫁衣跪在地上,抓住他的袍角,一遍遍地求他。而那个穿着太子蟒袍的少年,只是冷漠地看着她,说王家军拥兵自重,本就该除。

沐川柏的身体僵了一下,握着龙纹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。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王婉清,她咬着嘴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。

"过去的事..."沐川柏的声音有些沙哑,"是朕对不住她。"
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冰水里,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赵奎手里的鬼头刀"哐当"掉在地上,他看着沐川柏,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。

王婉清猛地推开沐川柏,退到神台边。她抓起供桌上的酒壶,狠狠灌了一口,辛辣的酒水呛得她咳嗽起来。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虎符上,和血混在一起。

"对不住?"她笑出声,笑声比哭还难听,"沐川柏,你一句对不住,就能换回我王家三百七十一口人的命吗?就能让我爹娘活过来吗?"

沐川柏的脸色比纸还白。他往前走了一步,想伸手碰她,却又停在半空。

"不能。"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,"但朕可以用剩下的命来还。"

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由远及近。赵奎的一个手下突然冲进来,脸上带着惊慌:"统领!不好了!禁军朝这边来了!"

赵奎脸色大变,捡起地上的鬼头刀:"狗皇帝,你算计我们!"

"不是朕。"沐川柏皱眉,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。远处火把连成一片,像一条火龙正往山神庙这边移动。

王婉清的心猛地一沉。她认出那些火把的阵型——是禁军的玄武门守卫,领头的应该是李丞相的心腹张将军。

"走后门!"赵奎一把拉起王婉清,"大小姐,不能跟他废话了!"

"等等。"王婉清甩开他的手,目光复杂地看着沐川柏,"他不能走。"

赵奎愣住了:"大小姐?"

"他是皇帝。"王婉清看着沐川柏肩上的伤口,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来,"禁军是冲他来的。如果他不在,我们都走不了。"

沐川柏的眼睛亮了一下,突然咳嗽起来。王婉清这才想起他中的牵机引,虽然在皇陵里暂时压制住了,但毒性还没完全解。

"你..."她咬了咬嘴唇,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,扔给沐川柏,"把这个吃了。"

沐川柏接住瓷瓶,打开闻了闻。熟悉的药味让他想起五年前,她在冷宫里为他熬药的样子。那时候她刚小产,脸色苍白得像纸,却还是每天凌晨起来为他熬治心悸的药。

"婉清..."他抬头看她,眼眶有点红。

"别废话。"王婉清别过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,"吃完赶紧走,别连累我们。"

庙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,已经能听到禁军的叫喊声。赵奎急得直跺脚:"大小姐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"

沐川柏突然抓住王婉清的手腕,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她手里:"这个你拿着。"

王婉清低头一看,是那块曾经被她扔进湖里的凤印。冷硬的玉石硌得她手心生疼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。

"你..."她抬头想骂他,却看见他已经转身冲向正门。龙纹刀划破空气,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
"沐川柏!"她下意识地喊出声。

沐川柏回过头,对她笑了笑。那是个很轻的笑容,像雪落在梅枝上,转瞬即逝。王婉清突然想起永宁十五年那个雪夜,他也是这样对她笑,然后说:"王婉清,从今往后,你我恩断义绝。"

庙门被猛地撞开,禁军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。王婉清被赵奎拽着往后门跑,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凤印。玉石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,却让她异常清醒。

穿过窄小的后门,外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。雪落在竹叶上,簌簌作响。王婉清忍不住回头,看见山神庙的方向火光冲天,隐约能听到沐川柏的龙吟刀声。

"大小姐,别看了!"赵奎拽着她往前跑,"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!"

王婉清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跑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她想起刚才沐川柏塞给她凤印时,手心那道还没愈合的伤口,和他给她包扎时一模一样。

"大小姐!"赵奎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前面,"您看!"

王婉清抬起头,透过稀疏的竹影,看见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。车辕上挂着一面黑色的旗帜,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——那是王家军的军旗。

"是后援!"赵奎激动地喊道,"我们的人来了!"

就在这时,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。王婉清猛地推开赵奎,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,射中了前面的竹子。箭杆上缠着一张纸条,在风中微微摇晃。

赵奎拔出箭,展开纸条。蜡烛的光芒在上面跳动,几个用血写成的字看得人头皮发麻:

"沐川柏已擒,速来领死——李"

王婉清的心脏骤然停跳。她看着那张纸条,仿佛看到沐川柏被禁军包围的样子。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,中了牵机引的毒还没解,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么多禁军?

"大小姐..."赵奎看着她,眼神复杂,"我们..."

王婉清突然转身,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跑去。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,凤印在她怀里硌得生疼。赵奎追上来想拉她,却被她甩开。

"你们走。"她头也不回地说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,"把虎符带回老营,等我消息。"

"大小姐!"赵奎嘶吼着,却不敢追上去。他知道王婉清的脾气,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王婉清拼命往前跑,竹林里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。她想起五年前在冷宫,沐川柏发着高烧,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跑出宫找太医。那时候他抓着她的手说:"婉清,别离开我。"

眼泪模糊了视线,山神庙的火光越来越近。王婉清掏出凤印,冰冷的玉石贴着她的脸颊。她想起沐川柏最后那个笑容,突然加快了脚步。

庙门已经被烧塌了,火舌舔着焦黑的木头,发出噼啪的声响。王婉清冲进庙门,浓烟呛得她咳嗽不止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,分不清是禁军还是王家军。

"沐川柏!"她嘶喊着,声音在烟火中变得嘶哑。

突然,一只手从尸体堆里伸出来,抓住了她的脚踝。王婉清吓得差点叫出声,低头一看,是沐川柏!

他浑身是血,龙纹刀断成了两截,胸口插着一支羽箭。但他还活着,抓着她脚踝的手很有力。

"你..."王婉清的眼泪掉在他脸上,和血混在一起,"你怎么这么傻?"

沐川柏笑了笑,嘴角溢出鲜血:"朕说过...要用剩下的命来还。"他挣扎着想起来,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闷哼一声。

王婉清赶紧扶起他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。火光照亮他苍白的脸,她突然发现,不知什么时候,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。

"婉清..."沐川柏抓住她的手,按在自己胸口,"这里...有东西..."

王婉清伸手去摸,在他怀里摸到一个滚烫的东西。她掏出一看,是个用龙纹锦缎包着的盒子,和皇陵里那个黑色木盒一模一样。

"这是..."她疑惑地看着沐川柏。

沐川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眼神却异常明亮:"打开...给朕看看..."

王婉清颤抖着手打开盒子,里面没有玉玺,也没有解药,只有一缕青丝,用红绳系着。她认得,那是永宁十五年大婚夜,她剪断的头发。

"你..."王婉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,疼得说不出话。

"一直...留着..."沐川柏笑了笑,手无力地垂了下去。他靠在王婉清怀里,呼吸越来越轻。

王婉清紧紧抱着他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。她想起当年她把断发扔在他脸上,说:"沐川柏,从此你我,恩断义绝。"原来这么多年,他一直把这缕头发带在身边。

庙顶突然传来"咔嚓"的声响,一根燃烧的横梁摇摇欲坠。王婉清抱着沐川柏往旁边滚去,横梁砸在他们刚才的位置,溅起一片火星。

"沐川柏!醒醒!"她拍打着沐川柏的脸,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王婉清的心猛地一沉,抬头看见十几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站在庙门口。他们手里都提着刀,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。

为首的人摘下面具,露出一张苍老的脸。王婉清认出他,是本该在皇陵里被蛇形阴影吞噬的王太医!

"王家大小姐。"王太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——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,"老奴等您很久了。"

王婉清把沐川柏护在身后,抓起地上的断刀:"是你!"

"是老奴。"王太医点点头,慢悠悠地说,"十五年前是老奴伪造了通敌信件,是老奴给先帝下的毒,也是老奴说服王太傅谋反...哦对了,还有您母亲,也是老奴把她藏在皇陵里的。"

王婉清的手抖得厉害,断刀差点掉在地上。她看着王太医,突然明白了所有事。从王家军覆灭到先帝驾崩,从王太傅谋反到母亲"复活"...一切都是这个老家伙的阴谋!

"为什么?"她咬着牙问,声音里带着血丝。

王太医笑了笑,从怀里掏出半枚玉佩,和王婉清手里的正好凑成一对:"因为这个。"他举起玉佩,对着火光,"这是当年先皇送给贵妃娘娘的定情信物,也是开启大夏宝藏的钥匙。"

王婉清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她想起母亲说过,外婆是先皇的贵妃,因为宫廷斗争被赐死。原来王太医的目标一直是外婆留下的宝藏!

"老东西!"赵奎突然带着

王婉清忍着剧痛,爬向沐川柏。就在王太医的刀要落下的瞬间,沐川柏突然睁开眼睛,用尽最后力气扑过来,替她挡了一刀。

"沐川柏!"王婉清撕心裂肺地喊道。

王太医的刀深深插进沐川柏的后背,鲜血喷涌而出,溅了她满脸。沐川柏抓住王太医的手腕,死死盯着他:"你...休想..."

"碍事的东西!"王太医另一只手拔出匕首,狠狠刺进沐川柏的胸口。

沐川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,缓缓倒在王婉清怀里。他看着她,嘴唇动了动,却没能说出话来。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,最后彻底失去了神采。

"啊——!"王婉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抓起地上的断刀,狠狠刺进王太医的腹部。

王太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刀,然后倒在地上,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。

黑衣人见主帅已死,顿时乱了阵脚。赵奎趁机带人冲杀,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人。

王婉清抱着沐川柏冰冷的尸体,跪在血地里。雪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破庙的屋顶照下来,落在他苍白的脸上。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,想起五年前冷宫的那个雪夜,他也是这样躺在她怀里,发着高烧,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。

"沐川柏..."她低下头,吻上他冰冷的嘴唇,"你说过要用剩下的命来还...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..."

赵奎走到她身边,想说什么,却又把话咽了回去。他看着王婉清怀里的沐川柏,又看看地上王太医的尸体,轻轻叹了口气。

王婉清突然抬起头,眼神空洞得吓人。她从沐川柏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青丝的盒子,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剪下来,和他的放在一起,用红绳系好。

"赵奎。"她站起身,声音异常平静,"传令下去,王家军全线集合。"

赵奎一愣:"大小姐,您要..."

"进宫。"王婉清把盒子贴身藏好,捡起地上的凤印,"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。"

月光下,她的脸上还沾着血迹,眼神却异常坚定。赵奎看着她,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王老将军。他单膝跪地,鬼头刀拄在地上:"末将领命!"

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,天快要亮了。王婉清抱着沐川柏的尸体,一步步走出破庙。东方泛起鱼肚白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她知道,从今往后,再也没有王家大小姐,只有要夺回天下的王婉清。

而在破庙的角落里,一只染血的手突然动了一下。王太医的眼睛缓缓睁开,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。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哨子,轻轻吹响。尖锐的哨声划破黎明的寂静,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。

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悄然酝酿。

尖锐的哨声刺得王婉清耳膜发疼。她猛地回头,看见王太医胸口插着断刀,却像提线木偶般缓缓坐起。那枚本该刺穿心脏的刀刃正诡异地转动,血沫顺着他狞笑的嘴角往外涌。

"老东西还没死透!"赵奎怒吼着挥刀劈去。刀锋劈空的刹那,王太医的身体突然裂成数片黑影,在月光下重组为身披玄甲的陌生人。方才还温热的尸体此刻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,将那半枚玉佩吞没。

"是影卫。"王婉清扶住摇摇欲坠的沐川柏,掌心触到他后心伤口处蠕动的游丝。那些泛着青光的丝线正顺着血液往她指缝钻,带来针扎般的刺痛,"他早被替换了,王太医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。"

蹄声如雷滚过竹林。王婉清瞥见来人铠甲上的银纹——那是禁军最高规格的玄甲卫,持戟士兵组成的方阵在破庙外布下天罗地网。为首的将领掀开面甲,露出左脸狰狞的蛇形刺青。

"王大小姐,久违了。"李默之把玩着镶嵌绿宝石的剑柄,袍角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,"陛下说过,您若肯交出虎符,还能留个全尸。"

赵奎的鬼头刀突然发出蜂鸣。王婉清这才发现,那些原本保护她的王家军士兵正一个个僵硬倒地,脖颈处渗出细密的血珠。风中飘来甜腻的杏仁味,是牵机引的气味,却比沐川柏中的毒浓烈百倍。

"你在我们的水囊里下了毒?"赵奎单膝跪地,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红梅。

李默之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尸体:"从你们找到那块虎符开始,就成了先帝棋盘上的弃子。"他突然提高声音,玄甲卫同时举戟,"陛下有旨,王氏余孽勾结外敌,图谋不轨,今日——"

"住口!"王婉清突然将凤印按在沐川柏胸口。那枚温凉的玉石竟发出微光,顺着沐川柏唇角溢出的黑血渗入伤口。她感到掌心传来剧烈的灼痛,低头看见凤印上的龙纹正像活物般游走,与沐川柏心口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月牙形胎记渐渐重合。

沐川柏突然睁开眼。他本该涣散的瞳孔此刻亮得惊人,伸手抓住王婉清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那些钻入她掌心的青丝线尽数倒卷而回,在他体内发出噼啪轻响。

"李相呢?"沐川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插在胸口的匕首竟自行退出寸许,伤口处腾起白雾,"让他滚出来见朕。"

李默之脸色剧变:"牵机引..."

"你们以为那是毒药?"沐川柏缓缓站起,断裂的龙纹刀自行飞出,断口处泛起青光,"那是先帝为朕准备的——镇魂引。"他抬手抹过唇边血迹,指尖所过之处,皮肤竟泛起玉石般的磷光,"十五年了,李家倒是比朕想象的还要..."

话音未落,破空声陡然炸响。数十支淬毒弩箭从四面八方向破庙射来,却在触及沐川柏周身三尺范围时纷纷化为齑粉。王婉清看见他眼底浮现出与凤印上如出一辙的龙纹,那些纹路顺着他脖颈攀缘而上,在月光下流转生辉。

"恭迎陛下归位。"李默之突然单膝跪地,玄甲卫同时将长戟顿地,声震林野。更远处的黑暗中,数不清的火把应声亮起,组成巨大的龙形阵列,"老臣等这一天,等了十五年。"

沐川柏的手指停在王婉清咽喉处。他眼底的龙纹忽明忽暗,指甲泛着青黑:"所以,从皇陵到破庙,全是你们安排的戏码?"

"陛下说笑了。"李默之低头盯着雪地,"只是帮陛下除去些挡路的蝼蚁罢了。比如那些还惦记着王老将军旧恩的蠢货..."他突然抬头,笑容阴冷如刀,"还有以为握着虎符就能翻天的——"

寒光闪过。王婉清只觉手腕一麻,虎符已落入沐川柏手中。他捏着那枚温热的信物,指尖的青线正一点点侵入虎符纹路:"婉清,如果朕说,当年王家军通敌的信件..."

沐川柏的话音戛然而止。王婉清低头,看见自己袖中滑落的匕首正刺穿他小腹。那把本该刺向李默之的淬毒匕首,此刻在沐川柏体内发出滋滋轻响,青线与黑血在伤口处纠缠成诡异的漩涡。

"陛下!"李默之的惊呼声中,王婉清推开沐川柏,抓起地上的断刀抵在自己throat。月光下,她胸前那个半月形玉佩正发出与沐川柏胎记同样的光芒。

"李相,"王婉清笑起来,唇角溢出的鲜血滴在玉佩上,"你说,如果我死在这里,先帝布了十五年的局,是不是就..."

沐川柏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心。一股灼热的力道顺着脊椎直冲头顶,王婉清在剧痛中看见无数画面碎片——先帝在密室中咳血写下遗诏,母亲将虎符藏进她襁褓,还有十五岁的沐川柏抱着小产的她,指甲掐进掌心血流不止。

"原来如此。"王婉清的匕首当啷落地。她看着沐川柏心口那枚凤印,玉石已变得通体血红,"你们从来就没想放过王家。"

破庙横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王婉清抬头,看见屋顶破洞正不断扩大,露出满天星辰。而在星辰之间,一面绘着日月同辉图案的玄色旗帜,正缓缓升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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