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门后的通道比王婉清想象的要长得多。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霉味，脚下的石阶黏腻打滑，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石子滚落深渊的回音。她紧紧攥着胸前的凤印，那枚刚刚与半月玉佩嵌合过的玉佩此刻冰凉刺骨，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灼热。
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着模糊的壁画，借着凤印微弱的光芒，王婉清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——无数身披盔甲的士兵跪拜在祭坛前，祭坛中央矗立着一枚巨大的凤印。壁画的色调压抑而诡异，所用的颜料似乎混合了某种血液，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。
"沐川柏..."王婉清无意识地念出那个名字，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她想起自己被推入裂缝前看到的最后一幕，想起沐川柏被石块掩埋时的眼神，想起他脖颈处逐渐淡去的龙纹和显露的月牙印记。
他们果然是一家人。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，比通道里的寒气还要冷。
走了不知多久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。王婉清加快脚步，小心翼翼地走出通道，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里。宫殿中央是一座圆形石台，石台上悬浮着无数光点，组成了一幅璀璨的星图。星图下方，九根雕刻着盘龙的石柱支撑着穹顶，每根石柱上都缠绕着银光闪闪的锁链，锁链另一端没入黑暗中，不知连接着什么。
宫殿的地面是由整块墨玉铺成，上面刻满了与凤印虎符相同的纹路。王婉清注意到玉面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裂痕，像是被重物反复撞击过。空气中除了霉味，还多了一种淡淡的檀香，让她想起曾经去过的皇家太庙。
"你来啦。"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吓得王婉清猛地转身，握紧了腰间的断刀。
只见宫殿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位白发老者，身穿绣着日月星辰图案的玄色长袍，面容清癯，眼神却矍铄得很。他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，杖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，看起来年代久远。
"你是谁？"王婉清警惕地问道，暗自打量着对方。老者身上没有任何杀气，但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，让她很不舒服。
老者微微一笑，捋了捋雪白的胡须："老朽不过是个守墓人罢了，在这里等了你十五年。"
"等我？"王婉清皱眉，"你知道我会来？"
"不仅知道你会来，还知道你会带来凤印和龙佩。"老者扬了扬下巴，目光落在王婉清胸前的凤印上，"婉清公主，别来无恙？"
"公主？"王婉清浑身一震，"你叫我什么？我是大夏的废后，不是什么公主！"
老者叹了口气，摇了摇头："十六年前，先帝在边关捡到你的时候，你才一岁。他为了掩人耳目，对外宣称你是战死的王将军遗孤，实际上..."
"实际上什么？"王婉清追问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。她有种预感，这个老者要说的，将彻底颠覆她的人生。
"实际上，你是当今圣上沐川柏唯一的亲妹妹，是大夏真正的公主。"老者缓缓说道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王婉清心上，"先帝其实就是你的亲祖父。"
王婉清踉跄着后退一步，险些站立不稳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者，耳边嗡嗡作响，老者后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妹妹？公主？祖父？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混乱地交织着，让她头痛欲裂。她想起永宁十五年的大婚夜，想起沐川柏冷漠的眼神，想起自己说过的"待你登基，我自请废后"，想起太和殿上他攥着圣旨不肯放手的模样...
原来如此。原来他们是兄妹。这荒唐的真相让她忍不住想笑，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。
"为什么..."王婉清哽咽着问道，"为什么要瞒着我？为什么让我嫁给自己的亲哥哥？"
老者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："这一切，都是为了保护你。十六年前，太后发动宫变，勾结外戚想要夺取皇位。先帝带着刚出生的你仓皇出逃，在边关遇险，幸得王家军相救。为了让你远离宫廷纷争，先帝只能谎称你是王将军的女儿，寄养在王家。"
"那沐川柏呢？他知道吗？"王婉清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道。如果沐川柏知道他们是兄妹，就不会...
"陛下登基三年后才知道真相。"老者叹了口气，"先帝临终前将一切都告诉了他，并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你，绝不能让太后的人找到你。"
"保护我？"王婉清惨笑一声，"让我嫁给自己的亲哥哥，就是对我的保护？这些年我受的苦，算什么？"
"嫁入宫中，是当时保护你的唯一方法。"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，"太后的势力太大，遍布朝野。只有把你放在陛下身边，才能确保你的安全。陛下他..."
"他就该告诉我真相！"王婉清打断老者的话，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，"如果他早告诉我，我就不会..."
不会爱上他。不会恨他。不会经历这一切痛苦。
老者默然不语，只是深深地看着王婉清，眼神中充满了怜悯。
就在这时，宫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，头顶落下簌簌的石屑。九根盘龙石柱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中挣脱出来。
"不好！"老者脸色骤变，"李默之启动了龙脉最后的防御机制，他想毁掉这里！"
"龙脉？"王婉清不解地问道，脚下的墨玉地面已经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。
"这地下宫殿其实是大夏龙脉的中心。"老者急促地解释道，"凤印和龙佩是开启龙脉的钥匙，而你和陛下的血脉，则是维持龙脉运转的能量。李默之想要夺取龙脉的力量，颠覆大夏！"
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，宫殿中央的星图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，无数光点疯狂旋转起来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漩涡中心射出一道金光，直冲穹顶。
九根石柱上的锁链同时绷得笔直，黑暗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，仿佛有九条巨龙即将破dark而出。
"婉清公主，现在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！"老者将龙头拐杖塞到王婉清手中，"用你的血，激活凤印，重新封印龙脉！快！"
王婉清看着手中的龙头拐杖，又看了看疯狂旋转的星图漩涡，脑中一片混乱。她想起沐川柏被石块掩埋的样子，想起他脖颈处的月牙印记，想起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纠葛。
"那沐川柏呢？他还活着吗？"王婉清抓住老者的衣袖急切地问道。无论如何，她都不能让沐川柏死。
老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："陛下他...为了保护你，强行催动了体内的龙脉之力，现在恐怕已经..."
王婉清的心猛地一沉，眼眶瞬间红了。她猛地转身，朝着宫殿中央的星图漩涡跑去。
"婉清公主！你要干什么？"老者惊呼道。
"我要去找他！"王婉清头也不回地喊道，"他是我哥哥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！"
就在王婉清即将踏入星图漩涡范围的瞬间，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。那只手冰冷刺骨，却带着熟悉的温度。
王婉清猛地回头，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沐川柏站在她身后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角还残留着血迹，身上的龙纹却已经完全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如出一辙的月牙印记。
"你..."王婉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沐川柏虚弱地笑了笑，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："傻丫头，哭什么。我不是说过，我不准你死吗？"
"你怎么会在这里？你不是被..."王婉清哽咽着问道，抬手抚上他心口的位置，那里的月牙印记正在微微发烫。
"龙脉认主，没那么容易死。"沐川柏握住她的手，放在自己心口，"感受到了吗？我们的血脉是相通的。"
王婉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，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，感受到那股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神秘力量。这一刻，所有的仇恨、误会、痛苦都烟消云散，只剩下血脉相连的羁绊。
"对不起。"沐川柏轻声说道，眼神中充满了愧疚，"这些年，让你受苦了。"
"说这些干什么。"王婉清摇摇头，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，"我们现在该怎么办？李默之他..."
"不用担心。"沐川柏打断她的话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，"龙脉之力不是他能控制的。我们只要合力重新封印龙脉，就能阻止他。"
说着，沐川柏拉起王婉清，朝着宫殿中央的星图漩涡走去。九根盘龙石柱上的锁链绷得更紧了，黑暗中的咆哮声也越来越近。
"用你的血，激活凤印。"沐川柏停在漩涡边缘，看着王婉清的眼睛说道，"然后把凤印和龙佩一起放入星图中心的凹槽里。"
王婉清点了点头，拔出腰间的断刀，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。鲜血瞬间涌出，滴落在胸前的凤印上。
凤印吸收了她的血液，再次发出刺眼的红光。沐川柏同时划破自己的手掌，将鲜血滴在王婉清掌心的伤口上。两股血液交融在一起，顺着凤印的纹路缓缓流淌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而美丽的光泽。
"去吧。"沐川柏轻轻推了王婉清一把。
王婉清深吸一口气，举起手中的凤印和龙佩，一步步走向星图漩涡的中心。漩涡中传来强大的吸引力，拉扯着她的身体，仿佛要将她吞噬。
就在凤印和龙佩即将触碰到星图中心凹槽的瞬间，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漩涡中传来："想封印龙脉？没那么容易！"
李默之的身影从漩涡中缓缓浮现，他浑身被黑色的雾气包裹，面容扭曲，眼神疯狂。他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，匕首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。
"李默之！"沐川柏怒吼一声，挡在王婉清身前，"你的野心到此为止了！"
"野心？"李默之狂笑起来，笑声在宫殿中回荡，显得格外阴森，"我守护大夏龙脉三百年，等的就是今天！这天下，本该是我的！"
"你疯了！"王婉清看着李默之，眼中充满了震惊，"三百年？你到底是什么人？"
"我是什么人不重要。"李默之的目光落在王婉清手中的凤印和龙佩上，眼神贪婪而炽热，"重要的是，凤印和龙佩必须归我！"
说着，李默之突然化作一道黑影，朝着王婉清扑来。沐川柏反应迅速，一把推开王婉清，自己迎了上去。龙纹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，泛着青光与李默之的匕首碰撞在一起。
"铛"的一声脆响，沐川柏和李默之同时后退数步。沐川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，显然伤势还未痊愈。
"陛下，你以为凭你现在的状态，还能拦得住我吗？"李默之冷笑一声，再次扑了上来。黑色雾气在他手中凝聚成无数利爪，抓向沐川柏周身要害。
沐川柏咬紧牙关，挥舞着龙纹刀抵挡。青光大盛，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防护罩。但李默之的攻击越来越猛烈，防护罩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。
王婉清看着陷入苦战的沐川柏，又看了看手中的凤印和龙佩，心中做出了决定。她趁着李默之和沐川柏缠斗的机会，再次朝着星图漩涡中心跑去。
"放下凤印！"李默之察觉到她的意图，怒吼一声，分出一部分黑雾攻向王婉清。
沐川柏见状，毫不犹豫地扑向黑雾，用身体挡住了攻击。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，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"沐川柏！"王婉清惊呼一声，脚步停顿了一下。
"别管我...快去..."沐川柏艰难地说道，朝着她伸出手。
王婉清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。她知道，自己不能辜负沐川柏的牺牲。她咬紧牙关，加快脚步，终于来到了星图漩涡的中心。
凹槽的形状正好与凤印和龙佩的组合体吻合。王婉清深吸一口气，将凤印和龙佩放进了凹槽里。
刹那间，整个宫殿被耀眼的光芒笼罩。凤印和龙佩完美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一枚完整的玉佩，悬浮在凹槽上方。无数符文从玉佩上涌出，顺着墨玉地面上的纹路流淌，很快遍布了整个宫殿。
九根盘龙石柱上的锁链发出金色的光芒，黑暗中的咆哮声逐渐平息下去。李默之身上的黑色雾气在金光的照射下迅速消散，露出他惊恐而不甘的面容。
"不！我的三百年等待！"李默之发出绝望的嘶吼，身体在金光中渐渐化为灰烬。
星图漩涡缓缓停止旋转，恢复成一幅璀璨的星图。宫殿不再晃动，头顶的石屑也停止了落下。
王婉清跌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粗气。她看着悬浮在凹槽上方的完整玉佩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"婉清..."沐川柏虚弱的声音传来。
王婉清猛地回头，看到沐川柏正挣扎着向她爬来。她立刻起身跑过去，扶住他的身体："你怎么样？有没有事？"
沐川柏摇摇头，靠在她怀里，脸色苍白如纸："龙脉...已经封印...李默之也死了..."
"嗯。"王婉清点点头，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，"一切都结束了。"
沐川柏微微一笑，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："对不起...让你...受苦了..."
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，垂落下去。眼睛缓缓闭上，再也没有睁开。
"沐川柏？沐川柏！"王婉清惊慌地喊道，摇晃着他的身体，"你醒醒！别吓我！你醒醒啊！"
然而，沐川柏再也没有回应她。他静静地躺在她怀里，胸口的月牙印记渐渐失去光泽，变得和普通胎记一样。
宫殿里一片寂静，只有王婉
王婉清喜极而泣，紧紧抱住沐川柏："太好了...你没死...太好了..."
悬浮的玉佩光芒渐渐散去，重新落回凹槽中。宫殿里再次恢复了平静，但这一次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压抑和绝望，而是希望和温暖。
王婉清扶着沐川柏站起身，看着彼此心口相同的月牙印记，相视而笑。他们知道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还有很多挑战在等待着他们。但只要他们兄妹同心，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。
走出地下宫殿的时候，天空已经放晴。阳光洒在身上，暖洋洋的。王婉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深渊，握紧了沐川柏的手。
"我们回家吧。"她说。
"嗯，回家。"沐川柏点点头，回握住她的手。
兄妹俩相携着，一步步走向远方的朝阳。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，仿佛预示着一个崭新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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