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如怒涛般席卷而来,裹挟着细雪,无情地掠过走廊。玻璃窗在这股强风的冲击下,发出阵阵嗡嗡的哀鸣,仿佛在诉说着被肆虐的痛苦。
林雾站在走廊的一角,身体微微颤抖着。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物理试卷,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略显苍白。试卷上那鲜红的“98分”,此刻却像一把利刃,直刺她的眼眶,让她的眼睛发酸,几欲落泪。
这是她第一次在月考中超过沈砚——那个永远占据着光荣榜榜首位置、被老师誉为“天才”的转学生。这个成绩本应让她感到骄傲和兴奋,但此刻,她却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。
试卷上的墨迹在她眼前渐渐模糊,仿佛被寒风吹散了一般。然而,真正让她心神不宁的,却是后排女生们的窃窃私语。那声音虽轻,却如毒蛇一般,顺着风钻进了她的耳朵。
“听说她爸是出车祸死的,难怪整天阴沉沉的。”
“就是啊,还和沈砚走那么近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……”
这些话语像毒箭一样,深深地刺痛了林雾的心。她的父亲,那个曾经给予她无尽温暖和关爱的人,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。而如今,这些人却用如此冷漠和刻薄的话语来评判她,这让她如何能够承受?
笔尖在草稿纸上发出刺耳的声响,仿佛是林雾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在呐喊。她紧紧地咬住下唇,以至于尝到了铁锈味的血腥。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,死死地盯着试卷上那道被扣掉 2 分的大题,那红色的笔迹如同一把利剑,直插她的心脏。
解题步骤旁,用红笔写着“思路新颖但不够严谨”,这几个字在她眼前不断放大,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,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般扑在玻璃上,瞬间将远处的操场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。
“啪嗒”一声,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。林雾猛地回过神来,发现黑色的墨水在试卷上绽开,形成了一朵诡异的花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用力,以至于笔尖已经折断。
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想要遮掩这一失误时,前排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。她的心猛地一紧,抬头看去,只见沈砚缓缓地转过身来。他那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冬日里的暖阳,扫过她苍白的脸庞,最终落在了试卷上的墨渍上。
沈砚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拿起橡皮,动作轻柔地擦去那些污渍。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,仿佛那不是一张试卷,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林雾呆呆地看着他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“别听她们乱说。”他的声音低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,其中还夹杂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。这声音就像一阵轻柔的微风,缓缓地吹进了林雾的耳朵里,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掉了一拍。
沈砚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试卷,那温度透过薄薄的纸张传递过来,带着他特有的薄荷气息,让林雾感到一阵熟悉的安心。然而,这股温暖转瞬即逝,他像是突然触碰到了滚烫的火焰一般,迅速地撤回了手,仿佛那一瞬间的接触会灼伤他似的。
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湿巾,仔细地擦拭着那块被他触碰过的橡皮,仿佛要把所有关于她的痕迹都抹去。林雾默默地看着这一切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。
放学的铃声像一把利剑,刺破了教室的寂静。同学们纷纷开始收拾书包,准备离开。林雾却像被定住了一样,慢吞吞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,目光始终落在沈砚的背影上,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教室门口,然后消失在门外。
走廊里的广播开始播放考试总结,但林雾却什么都听不见,她的耳边只有一阵嗡嗡的耳鸣声,那声音越来越大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就在这时,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,轻轻地将一个硬皮本子塞进了她的书包里。林雾猛地转过身,正对着沈砚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手。
"这次是我大意了。"他将全国物理竞赛的获奖证书塞进她书包侧袋,封皮上的烫金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路灯次第亮起,将他的影子拉长,与她的影子在地面重叠,又被路过的同学踩碎。沈砚的目光掠过她泛白的嘴唇,镜片后的眼神难得有了温度:"下周三晚自习后,老地方见,我给你补课。"
林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看他从口袋掏出酒精棉片擦拭门把手。雪落在他的肩头,很快被体温融化。她抱紧书包,能感觉到里面整书的棱角硌着胸口。寒风卷起她的围巾,恍惚间,她又听见后排女生的议论:"就她也配和沈砚相提并论?不过是借了天才的光......"
巷口的路灯在雪幕中晕成昏黄的光斑。林雾推开家门时,玄关处摆着继父家孩子的新球鞋,粉红色的鞋带上挂着卡通挂饰。母亲从厨房探出头:"怎么这么晚?"她瞥见林雾怀中露出一角的证书,皱了皱眉:"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,还不赶紧去写作业。"
深夜,林雾趴在书桌上,台灯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雪尘。她翻开沈砚的竞赛笔记,蓝色彩笔标注的重点公式旁,画着的小太阳已经褪色。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是沈砚发来的消息:"把错题整理好,周三检查。"她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,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,最终只回了个"好"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,落在父亲的遗照上。林雾伸手拂去照片表面的灰尘,相框边缘的向日葵花瓣早已干枯,失去了最后一抹明黄。她想起沈砚擦去墨渍时的温度,想起他说"别听她们乱说"时难得温柔的语气,突然觉得胸口像被塞进了团浸水的棉花,又冷又重。
在这个飘雪的寒夜,林雾第一次意识到,有些距离不是靠努力就能跨越的。就像她与沈砚重叠又分开的影子,看似近在咫尺,实则隔着无法触碰的鸿沟。而那些如碎玻璃般伤人的话语,早已在她心里划出了无法愈合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