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电站深处的阴影里,左奇函拽着杨博文在开关柜之间穿梭,身后的枪声像追魂的鼓点。杨博文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,定位手环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一灭,像道催命符。
杨博文往这边!
杨博文突然拽住左奇函,拐进一条堆满废弃电缆的通道。通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,左奇函紧随其后,能闻到他发间飘来的雪松香——比刚才在开关柜前更浓烈,带着点慌乱的甜,像雪天里骤然绽开的冷梅。
左奇函你怎么知道这条路?
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,在铁皮墙上凿出个深坑。
杨博文查‘净化计划’时摸过这里的底!
杨博文的声音发颤,却依旧分得清方向,
杨博文前面有通风管道,能通到变电站后山!
左奇函没再追问。他注意到杨博文的脚步有些踉跄,刚才拆弹时紧绷的身体此刻像被抽走了力气,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。是信息素紊乱的后遗症?左奇函皱眉,指尖的松木调不受控制地泄出一丝,想帮他稳住气息,却被杨博文猛地甩开。
杨博文别碰我!
杨博文的声音带着警告,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,眼底的恨意还没褪去,
杨博文我不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抚。
左奇函的手僵在半空。三年前队友在他怀里断气时,也曾这样拒绝他失控的信息素——
杨博文队长,别让你的味道弄脏了雪。
旧伤被这句话狠狠剜了一下,他收回手,转身挡在通道口,对着追来的黑影连开三枪。
左奇函不想死就快走。
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却在杨博文转身钻进通风管道时,下意识替他挡了片掉落的碎玻璃。
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。杨博文爬在前面,牛仔外套的下摆被管道勾住,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腰腹。左奇函跟在后面,能看到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背脊,像张拉满的弓。
左奇函肃清队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?
管道太窄,他的声音在里面撞出嗡嗡的回响。
杨博文的动作顿了顿,
杨博文除了我和‘净化计划’的余党,没人知道变电站的坐标。
他转过头,眼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亮,
杨博文你觉得是哪边出了内鬼?
左奇函的心脏沉了沉。特殊行动队里有“净化计划”的人?这个念头让他后背发凉——三年前的伏击,会不会也是因为泄密?
左奇函先出去再说。
他避开这个话题,推了杨博文一把,
左奇函管道承重有限,别停。
钻出通风管道时,天已经蒙蒙亮。后山的松树挂着未化的霜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左奇函扯掉杨博文腕上的定位手环,扔到远处的灌木丛里——刚才的枪声早就惊动了队员,手环留着只会引来更多麻烦。
杨博文现在去哪?
杨博文揉着被勒红的手腕,雪松香在清晨的冷空气中渐渐平复,变回那缕若有似无的清苦。
左奇函从作战服里摸出个信号屏蔽器,按下开关,
左奇函去我私宅。
他看着杨博文警惕的眼神,补充道,
左奇函暂时只有那地方安全。肃清队不敢在居民区动枪,我的人也查不到坐标。
杨博文沉默了片刻,最终点头,
杨博文可以。但我要查你三年前的行动记录,现在就要。
左奇函的脚步顿了顿。松树林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,像针一样疼。
左奇函到地方给你权限。
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,
左奇函但你要先告诉我,你家到底和‘净化计划’有什么关系。
杨博文的背影僵住了。过了很久,他才转过身,眼底的伪装彻底剥落,露出底下的伤痕——像被火燎过的荒原,只剩下焦黑的恨意。
杨博文我父亲是联邦生物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,
他的声音很轻,像在说别人的事,
杨博文三年前,他发现‘净化计划’在偷偷用Omega做信息素武器实验,准备公开证据时,全家都被贴上了‘异己’的标签。
左奇函的瞳孔骤缩。生物研究所……三年前那场火,烧掉的不只是居民区,还有研究所的档案室。
左奇函你父亲叫什么名字?他追问,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。
杨博文杨砚。
左奇函的呼吸瞬间停滞。杨砚——那个在“净化计划”行动名单上被标注为“已清除”的目标,那个他当年接到的命令里写着“就地销毁所有实验数据”的名字。
原来杨博文要找的,不只是编号734的执行者。他要找的是当年所有参与那场“清除”的人,包括那个亲手烧毁研究所档案室的自己。
松木香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,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。左奇函看到杨博文猛地捂住胸口,脸色苍白得像纸,却依旧死死瞪着他,像只被逼到悬崖的幼兽。
杨博文你果然知道我父亲。
杨博文的声音发颤,却挺直了背脊,
杨博文左奇函,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?在酒吧第一次见面时,就知道我是杨家的余孽?
左奇函想解释,喉咙却像被三年前的火烟堵住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看着杨博文眼底的信任一点点碎裂,像被他的松木调冻裂的冰面。
杨博文别跟着我。
杨博文最终转过身,踉跄着往山下走,雪松香尖锐得像要割破空气,
杨博文我会自己查清楚当年的事,包括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。
左奇函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松树林里。晨雾漫上来,把他的松木调裹成一团冰冷的茧。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,队友也是这样背着他走进火场,再也没回来。
左奇函杨博文!
他最终还是追了上去,抓住他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,
左奇函至少……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。
杨博文挣扎了两下,没挣开。他抬起头,眼底的水汽混着恨意,像化不开的雪,
杨博文左奇函,你抓着我,是怕我查到真相,还是……怕你自己的良心不安?
左奇函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刺穿。他看着杨博文手腕上新旧交叠的红痕——有固定带勒的,有定位手环磨的,还有刚才被他攥出来的。这些痕迹像一个个烙印,把他们的命运烫在了一起。
左奇函都有。
他最终承认,声音低得像在忏悔,
左奇函但现在,我不能让你再出事。
杨博文愣住了。左奇函趁机拽着他往山下走,松木香刻意放得柔和,像层薄雪,轻轻盖在他颤抖的雪松香上。
***左奇函的私宅在老城区的一栋公寓楼里,没有特殊行动队的徽记,只有扇不起眼的木门。推开门时,杨博文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,混合着松木调的冷香,意外地不刺鼻。
左奇函密码是734031。
左奇函把一串钥匙扔给他,
左奇函书房的电脑能查联邦加密档案,你要的记录都在里面。
他指了指次卧的门,
左奇函你住那间,别碰主卧。
杨博文接过钥匙,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,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给他的实验室门禁卡,也是这个温度。他没说话,转身走进书房,反手锁了门。
左奇函站在客厅里,看着紧闭的书房门,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灌下去。手腕上的抑制环还在发烫,刚才在松树林失控的信息素让它过载了。他走到阳台,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,突然觉得这栋住了三年的公寓,第一次有了“人”的气息——不是他一个人的,是他和杨博文的,像松木香和雪松香,在空气里别扭地纠缠。
书房里,杨博文坐在电脑前,输入密码时,指尖顿了顿。734031——734是左奇函的行动编号,031是父亲的忌日。他到底是故意的,还是巧合?
鼠标点开“净化计划”的档案时,杨博文深吸了一口气。屏幕上跳出的第一张照片,是三年前被烧毁的研究所,火焰吞噬着“生物研究所”的牌匾,像在啃食他的记忆。
他一张张翻下去,看到了父亲的名字,看到了“清除名单”上全家人的信息,最后停在一张行动人员合照上。照片里的左奇函穿着作战服,站在队伍最前面,眼神冷得像冰,手里的枪还在冒烟。
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:编号734,左奇函,负责销毁实验数据。
杨博文的手指死死按在键盘上,指节泛白。销毁数据……所以当年那场火,真的是他放的。
客厅里的左奇函突然打了个寒颤,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。他看向书房的门,那里的雪松香变得又冷又硬,像淬了毒的冰棱。
他知道,杨博文看到那张照片了。
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,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公寓,却暖不了空气里弥漫的寒意。左奇函靠在阳台栏杆上,摸出支烟点燃。烟圈在他眼前散开,像三年前那场烧不尽的火,把他和杨博文困在了同一个牢笼里。
这场由“净化计划”开始的纠缠,终于要露出最锋利的刃了。
-信任崩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