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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玉镯下的淤痕与太后的棋局

帝王心:卿本棋局

晨光熹微,透过茜纱窗棂,在慈宁宫偏殿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。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清浅的气息,却驱不散锦帐内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
谢婉宁拥着锦被,靠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。素心正小心翼翼地将她左臂的衣袖卷至肘弯,露出纤细的腕骨。一夜过去,手腕内侧那片淤痕非但未消,反而颜色更深了些,青紫中透着暗红,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刺目。而那只温润华贵的“紫气东来”玉镯,此刻正沉沉地压在淤痕边缘,冰凉的触感与皮下火辣辣的疼痛交织,形成一种微妙而尖锐的对比。

素心用浸了药酒的棉团,动作极轻地在那片淤痕上按压揉散,每一次触碰都让谢婉宁忍不住蹙起秀眉,倒吸一口凉气,眼眶里瞬间便蓄满了生理性的水汽,泪光盈盈,楚楚可怜。锦书在一旁捧着药瓶,小脸皱成一团,心疼得直抽气。

“小姐,您忍着点…这淤血得揉开了才好得快…” 素心低声劝慰,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放松半分。

“嗯…” 谢婉宁咬着下唇,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,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,随着她吃痛的吸气而微微颤动。这副模样,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。
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宫女恭敬的通传:“太后娘娘驾到——”

素心和锦书立刻放下手中之物,垂首肃立。谢婉宁也挣扎着想下床行礼,刚一动,牵扯到伤处,又是一声低低的痛呼,身子晃了晃,脸色更白了几分。

“躺着!快躺着!” 太后谢明懿的声音已先一步传来,带着真切的焦急和心疼。她扶着掌事嬷嬷的手快步走进内殿,雍容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闲适,眉头紧锁,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谢婉宁露在外面的手腕。

待看清那腕间触目惊心的青紫和压在伤处的玉镯时,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。她几步走到床边,直接坐了下来,伸手便要去碰谢婉宁的手腕:“快让姑母瞧瞧!伤得这般重!昨晚回来怎么不立刻禀报?陈德全那老东西是怎么伺候的?!竟让你在御前伤着了!” 一连串的质问,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对侄女毫不掩饰的关切。

“姑母…” 谢婉宁顺势将受伤的手腕递到太后眼前,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,眼泪终于控制不住,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,滴在锦被上,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。“不怪陈公公…是…是婉宁自己不小心…” 她抽噎着,断断续续地解释,将昨晚御书房里奏章“意外”滑落砸到手腕的过程描述了一遍,重点突出了自己如何小心翼翼放置食盒,奏章如何“毫无预兆”地滑落,自己被砸中时的猝不及防和疼痛,以及陛下随后那场令人心惊胆战的“雷霆之怒”。

“…奏章那么厚,棱角又硬…一下子就砸在这儿了…” 她指着那片青紫,眼泪掉得更凶,声音里充满了后怕,“陛下…陛下当时脸色好难看,突然就发了好大的火,把桌子上的东西都…都扫到地上去了…那玉盅…也摔碎了…” 她说到这里,似乎想起了什么,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,急切又带着点怯生生地看向太后,“姑母…那参汤…是婉宁亲手煨的…本想给陛下提提神…可惜…全洒了…陛下是不是…是不是嫌婉宁笨手笨脚…惹他厌烦了?” 最后一句,带着浓浓的失落和自我怀疑,将一个因“意外”受伤又担心惹怒圣颜的娇弱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
太后静静地听着,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托着谢婉宁受伤的手腕,指尖在那片刺目的淤痕边缘极轻地抚过,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。她看着侄女梨花带雨、惊魂未定的小脸,听着她“笨拙”却“真诚”的解释,目光尤其在提到那“亲手煨的参汤”和祁晔的“雷霆震怒”时,微微闪烁了一下。

“傻孩子,” 太后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沉的安抚。她拿出明黄的帕子,动作轻柔地替谢婉宁拭去脸上的泪珠,“陛下怎么会厌烦你?他那火气,是冲着积压的国事,是冲着那些不知体恤君父、只知在朝堂上争权夺利的臣子去的!与你何干?” 她语气笃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直接为祁晔的震怒定了性——是迁怒,是国事压垮了精神,绝非针对谢婉宁。

她顿了顿,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淤痕和沉重的玉镯上,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她伸出手,指尖在那冰凉温润的紫玉上轻轻摩挲了一下,意有所指地叹道:“只是…你这丫头,也太不小心了些。这‘紫气东来’是好意头,却也沉甸甸的,戴着它,更要时时警醒,处处谨慎才是。这宫里的路,看似铺着锦缎,底下却藏着看不见的碎石荆棘。一次‘意外’是偶然,两次、三次…可就是劫数了。”

谢婉宁心头猛地一跳。姑母这话,是在提醒她昨夜的行为太过冒险?还是…暗示她已看穿了她主动送汤背后的心思?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,看向太后。太后的眼神温和依旧,深处却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。

“姑母教训的是…” 谢婉宁垂下眼帘,声音低低的,带着认错的乖巧,“婉宁记下了,以后定会加倍小心。”

“嗯,” 太后满意地点点头,脸上重新浮现出慈爱的笑容,仿佛方才那番敲打只是寻常长辈的关心。她拍了拍谢婉宁的手背,“好好养着,这淤痕看着吓人,好在未伤筋骨。姑母那里还有上好的雪玉化瘀膏,回头让素心给你取来,一日三次仔细涂了。” 她说着,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素心,“好生伺候着,有什么事立刻来回禀。”

“是,奴婢遵命。” 素心连忙应下。

太后又温言安抚了谢婉宁几句,无非是让她安心养伤,不必多想。正待起身,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通传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:“启禀太后娘娘,陛下…陛下往慈宁宫来了,说是…来给娘娘请安。”

暖阁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。

太后的动作微微一顿,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她重新坐稳,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,雍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,只淡淡道:“皇帝有心了,这么早就过来。请进来吧。”

谢婉宁的心跳,在听到“陛下”二字时,瞬间漏跳了一拍。他来了?这么早?是来给姑母请安?还是……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只暴露在锦被外、淤痕狰狞的手腕,以及那只压在其上的、象征意义非凡的“紫气东来”。昨夜御书房失控的余波尚在,此刻相见……她飞快地垂下眼帘,将那只受伤的手悄悄缩回了锦被之下,只留下玉镯的一抹紫色边缘露在外面,如同一个沉默的印记。

片刻,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隔扇门被推开,玄色的龙袍出现在门口,带着晨间微凉的空气和属于帝王的威仪。

祁晔走了进来。他已换上了正式的朝服,玄色为底,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在肩头、前胸、后背盘踞,狰狞威严,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。玉冠束发,面容依旧英俊冷峻,只是眉宇间那浓重的疲惫似乎被刻意收敛过,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他目光扫过暖阁,首先落在端坐榻上的太后身上,微微躬身:“儿臣给母后请安。”

“皇帝快免礼。” 太后笑容和煦,目光却带着一丝玩味,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略显紧绷的侧脸,“今日朝事不忙?怎得空这么早过来看哀家?”

“朝事已毕。” 祁晔的声音低沉平稳,听不出情绪,目光礼节性地移开,状似无意地掠过内殿拔步床的方向。隔着垂落的纱帐和锦被的遮挡,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、拥被而坐的纤细身影。

“婉宁那丫头也在呢,” 太后像是才想起来一般,语气随意地提了一句,“昨夜也不知怎的,在御书房受了点小伤,手腕青了一大片,正赖在哀家这儿抹眼泪呢。这不,哀家正教训她毛手毛脚,连个食盒都端不稳。” 她语气轻松,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嗔怪,却将“御书房”、“受伤”、“食盒”几个关键词,清晰无比地送入了祁晔耳中。

祁晔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杯盖与杯沿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磕碰声。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,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——是昨夜失控的片段?是那半只残盅?还是眼前纱帐后那模糊身影手腕上可能存在的淤痕?他面上依旧沉静如水,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并未接话,仿佛太后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暖阁内的气氛,因这刻意的提及,瞬间变得微妙起来。无形的张力在母子二人之间,在帝王与那纱帐后的伤者之间,无声地蔓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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