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书与广播

我站在KTV包间门口，手指悬在半空，迟迟没能敲下去。

身上这套蓝白校服裙是问学生借的，紧绷的腰线提醒我早已不是十八岁。手机显示19:58，陆淮之向来讨厌迟到。

"打算站到打烊？"

身后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。陆淮之拎着两瓶啤酒，目光落在我腿上——校服裙下露出的一截肌肤在走廊灯光下白得刺眼。

"进去。"他单手推开门，热气混着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。

包间与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：紫色沙发，玻璃茶几，甚至墙上那道我当年不小心用包划出的刮痕都还在。唯一不同的是，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着明德中学的校歌MV。

"坐。"他踢开脚边的抱枕。

我僵在原地："你到底想干什么？"

陆淮之没有回答，而是从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。我的呼吸瞬间凝滞——那是高三上学期，我偷偷塞进他课本里的情书。

「陆同学：今天你又没吃早餐，胃药放在你抽屉第三格。PS：别总喝冰美式，对胃不好。」

"就为了这个？"我强装镇定，"同学间的关心而已。"

"哦？"他又抽出一张，「下雨了，你打球的样子很好看。但能不能把衬衫扣好？隔壁班女生都在看。」

我的耳根烧了起来。这些随手写的小纸条，他竟然全都留着。

"还有最后一张。"他的声音突然变轻，「如果考上同一所大学，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。」

投影仪突然切换画面，显示出一段音频波形图。我还没反应过来，熟悉的声音就从音响里炸开：

『陆淮之！你、你喝多了！』

『林晚星，老子喜欢你三年了。』

『放开我...我妈妈在医院...我必须...』

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。我双腿发软，扶住墙壁才没跪下去。这是毕业那晚的录音？他什么时候...

"后面内容呢？"陆淮之逼近一步，"你母亲怎么了？为什么当晚就转学？"

我攥紧裙摆，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。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般刺入脑海：医院刺眼的白炽灯，母亲苍白的脸，还有那个男人阴鸷的眼神...

"与你无关。"我转身去拉门把手。

陆淮之的动作更快。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，将我按在门板上。他的体温透过单薄校服灼烧着我的后背，呼吸喷在我耳畔：

"五年了，你欠我一个解释。"

我咬住嘴唇不吭声。他忽然松开手，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。里面是一沓医疗记录——母亲五年前的住院证明。

"你调查我？"我声音发抖。

"只是想知道真相。"他翻开一页，指着家属签字栏，"这个周世坤是谁？为什么你母亲手术同意书是他签的字？"

我的指甲陷入掌心。那个名字像毒蛇般盘踞在我的噩梦里，挥之不去。

"他是我母亲的主治医师。"我机械地回答。

陆淮之冷笑一声，又抽出一张照片：母亲病房外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低头看表。即使像素模糊，我也能认出那副金丝边眼镜。

"真巧，他也是明德中学的校董。"陆淮之的声音像淬了冰，"你转学那天，他刚好从美国飞回来。"

我猛地抬头："你怎么知道这些？"

"因为我这五年没一天放弃找你。"他捏住我的下巴，"林晚星，你以为当年的事只是巧合吗？"

投影仪突然自动切换，播放起一段监控录像。画面里，年轻的我哭着跑出KTV，而走廊尽头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手机说什么。

"这是..."

"当晚的监控。"陆淮之松开我，"三年前这家KTV装修，我买下了所有旧设备。"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所以周世坤早就知道我和陆淮之...所以母亲突然病危...

"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？"陆淮之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，"那天晚上，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？"

泪水模糊了视线。我张了张嘴，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。

来电显示：妈妈。

陆淮之挑眉，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。

"星星，"母亲的声音异常急促，"你是不是见到陆家那孩子了？快离开他！周世坤已经..."

电话突然断线。再拨过去，已是忙音。

包间陷入死寂。陆淮之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："周世坤对我家做了什么？"
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。校长发来的消息赫然在目：

「陆老师，明天教育局领导视察，由你负责接待。特别提醒：新任副局长周世坤将重点考察高三组。」

我们四目相对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。

陆淮之突然抓起外套："我送你回家。"

"不用..."

"别废话。"他拽着我往外走，"从今天起，你每分每秒都得在我视线范围内。"

走廊灯光忽明忽暗，他的侧脸在阴影中格外锋利。十八岁那年没能说出口的秘密，如今化作更深的漩涡将我们卷入其中。

推开KTV大门的瞬间，夜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。陆淮之突然停住脚步，将校服外套罩在我头上。

"淋湿了会感冒。"他语气生硬，动作却轻柔。

远处一道闪电划过，照亮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。车窗缓缓降下，金丝眼镜的反光刺痛我的眼睛。

陆淮之立刻将我拉到身后。轿车无声地驶离，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久久不散。

"明天别去学校。"他握紧我的手。

"不行，"我摇头，"会连累学生。"

他沉默片刻，突然掏出手机拨号："爸，我需要您查一个人..."

雨越下越大，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夜晚。只是这一次，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奔跑在雨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