储藏室的空气凝固成胶状，我盯着周世坤手中的发夹，那是母亲最爱的珍珠发夹，从不离身。
"你把我母亲怎么了？"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周世坤慢条斯理地将发夹放回口袋，踱步到存放浓盐酸的柜子前："林小姐，你知道浓盐酸和铝粉混合会怎样吗？"
他忽然转身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："会产生大量氢气，遇明火就会——"他双手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，"boom。"
我的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柜，钢笔录音笔在胸前发烫。陆淮之说的暗格在第三个柜子后面，离我还有五米远。
"直说吧，你想要什么？"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。
周世坤轻笑一声，突然换了话题："五年前你母亲的心脏病，来得突然，是不是？"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份病历，"冠状动脉痉挛，罕见但并非无药可医。偏偏那天医院的特效药'恰好'用完了。"
我的指甲陷入掌心。那天晚上，母亲突然捂着胸口倒下，而值班医生周世坤说特效药需要审批，除非...
"除非你签了那份同意书。"周世坤接上我的思绪，"同意将你母亲纳入'特殊病例研究'。可惜你母亲太固执，宁愿痛到休克也不签字。"
"因为那根本不是研究同意书！"我冲口而出，"你要的是她作为心内科专家对陆家医疗事故的伪证！"
周世坤的瞳孔微微一缩，随即恢复平静："聪明的女孩。可惜聪明人通常活不长。"他走向另一个柜子，手指抚过贴有"氰化物"标签的瓶子，"比如你母亲的主治医师王医生，还有陆家医院的三位护士..."
我的血液瞬间冻结。这些人都是被灭口的？
"你到底想怎样？"我声音发抖，"五年过去了，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们？"
周世坤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："因为陆淮之的父亲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！"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，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，"而你，是他唯一的软肋。"
我拼命挣扎，却被他反手按在药品柜上。金属边缘硌得肋骨生疼，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显示一间病房的监控画面——母亲躺在病床上，手腕连着输液管，床边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。
"特效药就在他们手里。"周世坤在我耳边低语，"我一句话，药就会换成氯化钾。"
我浑身发抖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。就在这时，储藏室的门突然"咔哒"一响。
周世坤立刻松开我，瞬间恢复了道貌岸然的表情。门开了，陆淮之推着一辆实验器材车站在门口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。
"周局长，林老师？校长在找你们。"他的目光在我红肿的手腕和凌乱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秒，眼神骤然变冷。
周世坤从容地整理领带："陆老师来得正好，我们刚聊到实验室安全管理。"
"是吗？"陆淮之推车进来，故意挡在我和周世坤之间，"那正好需要登记一下药品使用记录。"他递给我一个登记本，指尖在页面边缘轻点了三下。
我低头看去，第三行的试剂编号被特意圈出——那是陆淮之在提醒我第三个柜子的暗格。趁他们交谈时，我假装整理登记本，悄悄向第三个柜子移动。
"...所以教育局很重视实验药品管理。"周世坤的声音传来，"特别是管制类化学品。"
"当然。"陆淮之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，完全挡住周世坤的视线，"我校一直严格执行双人管理制度。对了周局长，您对物理实验室改建有什么建议？"
我抓住他们交谈的机会，迅速蹲下身。第三个柜子底部果然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。按照陆淮之纸条上的提示，我用力一推，一块金属板无声滑开，露出一个小型保险箱。
指纹锁。我下意识将右手食指按上去，锁应声而开——陆淮之什么时候录入了我的指纹？保险箱里只有一个小U盘和一把车钥匙。我迅速将U盘塞进袜子，刚站起身就听见周世坤提高的嗓音。
"林老师在找什么？"
我转身时差点撞上周世坤的胸膛。他不知何时摆脱了陆淮之，正阴鸷地盯着我身后的柜子。陆淮之快步走来，手里拿着一瓶试剂。
"林老师帮我拿乙酸乙酯。"他语气自然，"周局长对有机化学也感兴趣？"
周世坤没有回答，目光在我和柜子之间来回扫视。突然，他伸手去拿公文包，动作仓促得可疑。公文包歪倒，一叠文件滑落在地。
我蹲下去帮忙捡，余光瞥见一份标有"陆氏医院—患者林雅芝"的档案。母亲的名字让我呼吸一滞。文件翻开的页面上，一张心电图曲线旁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时间点——2018年6月18日14:30，正是陆淮之父亲那场问题手术的时间。
"谢谢。"周世坤一把夺过文件，但我已经记住了关键信息。
陆淮之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异常，突然"不小心"打翻了试剂瓶。无色液体泼洒在地，立刻散发出刺鼻气味。
"乙酸乙酯挥发快，但吸入过多会头晕。"他大声说，"建议暂时疏散！"
周世坤皱眉后退，我趁机向门口移动。就在这混乱时刻，储藏室的灯突然熄灭，陷入一片漆黑。
"电路故障！"陆淮之在黑暗中喊道，"林老师，应急灯开关在门边！"
我摸索着向门口移动，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脚踝。周世坤的声音从下方传来，轻得几乎听不见："明天中午12点，独自来市立医院703病房。否则你母亲..."
他的话没说完，应急灯突然亮起。陆淮之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边，一把将我拉起来护在身后。周世坤从容地站起身，拍了拍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"学校的电路该检修了。"他微笑道，眼神却冷得像毒蛇，"我们回去吧，校长该等急了。"
陆淮之紧紧握着我的手，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肤："周局长先请，我们随后就到。"
周世坤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，拎起公文包离开。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，我才像被抽走骨头般滑坐在地，浑身发抖。
"他...他抓了我母亲..."我语无伦次地掏出U盘，"还有这个..."
陆淮之接过U盘，表情凝重："果然如此。周世坤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。"他帮我站起来，手在我后背轻轻安抚，"U盘里是我父亲收集的证据，证明当年那场'医疗事故'是蓄意谋杀。"
"谋杀？"
"患者是周世坤的商业伙伴，知道太多内幕。"陆淮之快速解释，"周世坤买通麻醉师在手术中做了手脚，却嫁祸给我父亲。"
我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文件："但我母亲的病历怎么会和那场手术有关？"
陆淮之脸色一变："你母亲那天在医院？"
"她作为心内科专家被请去会诊..."我猛地停住，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，"难道她发现了什么？"
陆淮之的眼神变得锐利："很可能。周世坤不惜用你母亲的生命威胁她作伪证，说明她掌握着关键信息。"
储藏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，我们同时绷紧神经。门被推开，却是校长秘书。
"两位老师，校长请你们立刻去会议室。"她神色慌张，"出事了！"
我和陆淮之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跟着秘书走向会议室时，他借着走廊阴影的掩护，轻轻握了握我的手。
"无论发生什么，别按周世坤的要求做。"他低声道，"U盘里的证据加上你母亲的证词，足以让他万劫不复。"
会议室里，校长正满头大汗地接着电话。周世坤坐在主位上，面前摊开一份文件，见到我们进来，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。
"刚刚接到教育局通知。"他推了推眼镜，"明德中学化学实验室因安全隐患，即日起停用整顿。相关责任人——"他看向我，"林晚星老师暂停职务，接受调查。"
校长尴尬地补充："周局长坚持这是...常规程序。"
我浑身发冷。停职意味着我将无法自由进出学校，失去保护。而明天中午的"约会"，显然是个陷阱。
陆淮之突然开口："既然如此，我申请担任林老师的担保人。根据教育局规定，停职决定需要有同级教师联署。"
周世坤眯起眼睛："陆老师和林老师关系...很特殊啊。"
"纯粹是按规定办事。"陆淮之面不改色，"还是说，周局长有别的原因要单独针对林老师？"
会议室一片死寂。周世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他慢慢站起身，整理西装袖口："好，很好。那就请陆老师好好'照看'林老师。"他刻意重读了最后两个字，"毕竟学校安全...人人有责。"
他离开后，校长瘫坐在椅子上："两位老师，我不知道你们和周局长有什么过节，但请小心。他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..."校长突然住口，仿佛意识到自己说太多。
离开会议室，陆淮之将我拉到无人的楼梯间："今晚你不能回家。周世坤一定派人监视着。"
"但我母亲——"
"我的人会保护她。"陆淮之斩钉截铁，"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密这个U盘，弄清楚周世坤到底在害怕什么。"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，勾勒出坚毅的轮廓。五年前那个冲动告白的少年，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。我鬼使神差地伸手，碰了碰他的脸颊。
"为什么...五年都不放弃找我？"
陆淮之抓住我的手，贴在胸口。透过衬衫，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。
"因为那个没说完的秘密。"他的声音沙哑，"不只是喜欢你三年...而是一辈子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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