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3病房

市立医院后门的梧桐树下，我紧握着陆淮之给我的通讯器，指节发白。清晨的雾气笼罩着医院大楼，703病房的窗户在七楼反射着冷光。

"耳机戴好。"陆淮之的声音从微型耳机传来，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，"测试收音。"

我轻轻敲击两下麦克风表示收到。他今天伪装成医疗器械供应商，穿着白大褂，戴着金丝眼镜，连发型都梳得一丝不苟，活脱脱一个年轻医生模样。而我则穿着护士服，戴着口罩——这是凌晨三点他从一个神秘联系人那里弄来的全套装备。

"记住流程。"他借着帮我整理衣领的机会低语，"我先去引开703外的守卫，你有十分钟进入病房。无论看到什么，保持冷静。"

我点点头，喉咙发紧。五年了，母亲现在是什么样子？周世坤对她做了什么？

陆淮之突然捧住我的脸，拇指擦过我的眼下："别哭，妆容会花。"

他的指尖温暖粗糙，带着枪茧的摩擦感。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，感受到脉搏有力的跳动。这一刻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这个曾经被我抛下的少年。

"我会带你们出来。"他望进我的眼睛，声音低沉如誓言，"相信我。"
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医院后门，背影挺拔如松。我深吸一口气，跟了上去。

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让我想起五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。我低着头推着护理车，按照陆淮之画的路线绕开监控。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："东侧楼梯安全，守卫已引开。"

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。推开防火门的瞬间，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捂住我的嘴。我本能地肘击后方，却被轻松化解。

"是我。"陆淮之的气息喷在耳畔，"计划有变，703门口装了生物识别锁。"

他拉着我闪进一间储物室。狭小的空间里，我们几乎贴在一起。黑暗中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，白大褂下的肌肉紧绷如弓。

"需要你的指纹和虹膜。"他调出手机上的监控画面，显示703门口的新型安全装置，"周世坤专门为你设置的陷阱。"

我咬住下唇："那怎么办？"

陆淮之嘴角微扬，从医药箱取出两瓶药剂和一支注射器："给你两个选择——A计划，我黑进系统，但需要二十分钟；B计划..."他快速混合药剂，"制造一场小混乱，趁乱突破。"

"B计划。"我毫不犹豫，"我没法再等一秒。"

他挑眉，动作娴熟地将混合好的液体吸入注射器："就知道你会选这个。"将注射器递给我时，我们的手指相触，"去卫生间把药剂倒进下水道，然后立刻撤离到安全区。反应时间90秒。"

"这是什么？"

"你最喜欢的铝热反应改良版。"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，"会产生大量无害烟雾。"

我接过注射器，却在转身时被他拉住。陆淮之突然低头，额头抵着我的："小心。"

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我胸口发烫。推开储物室门时，我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。

女卫生间空无一人。我按照陆淮之的指示将药剂倒入洗手池排水口，然后快速离开。刚跑到约定好的拐角，就听见卫生间方向传来惊呼声，紧接着烟雾报警器尖锐响起。

"现在！"耳机里陆淮之的声音骤然紧绷。

我推着护理车冲向消防楼梯。三楼、四楼、五楼...爬到六楼时，腿已经酸软得像灌了铅。推开七楼防火门的瞬间，一股刺鼻的烟雾迎面扑来。

走廊上一片混乱，医护人员和患者都在往安全出口跑。透过浓烟，我看见703病房门口果然空无一人。我猫着腰冲过去，却被生物识别锁的红光拦住。

"低头！"耳机里陆淮之突然大喊。

我本能地蹲下，只听"砰"的一声闷响，识别锁冒出一股青烟。抬头就看见陆淮之从对面天花板通风口跳下，手里拿着一个小型电磁装置。

"只有30秒！"他输入密码，门锁"咔哒"一声松开。

推开门的瞬间，我的呼吸停滞了。

病房里，一个瘦削的女人坐在轮椅上，背对着我们望向窗外。那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已灰白大半，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。听到声音，她缓缓转身——

"妈..."我嗓子像被什么堵住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母亲的眼睛瞪大，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："星星？你怎么..."她的目光移到我身后的陆淮之身上，突然变得惊恐，"不，你们必须马上离开！周世坤设了圈套！"

陆淮之已经利落地检查完病房："阿姨，我们是来带您出去的。消防通道还有两分钟安全。"

"走不了..."母亲剧烈咳嗽起来，我这才注意到她腿上盖着的毯子下连着某种监测仪器，"他给我装了皮下追踪器和心跳监测...一旦离开医院范围..."

"可以屏蔽。"陆淮之从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盒，"但需要先取下监测仪。"

我跪在母亲面前，颤抖着掀开毯子——她的双腿瘦得皮包骨，脚踝处套着一个金属环，红灯规律闪烁。我的胃部一阵绞痛，几乎要吐出来。周世坤竟然给母亲戴上了电子镣铐！

"没时间了。"陆淮之检查监测仪，"这个型号我见过，需要密码解除。"

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："星星，听我说。"她从轮椅坐垫下抽出一张存储卡，"这五年我收集的所有证据都在这里。周世坤不只是一个人，他背后有一个医疗集团，在利用患者做非法药物试验..."

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陆淮之瞬间进入战斗状态，将我和母亲护在身后："他们来得太快了，不对劲。"

"是心跳监测。"母亲脸色惨白，"我情绪波动太大会触发警报..."

门被猛地踢开，三个黑衣人持枪闯入。陆淮之反应极快，一把掀翻病床作为掩护，同时从后腰掏出手枪。

"带阿姨先走！"他朝门口连开三枪，逼退黑衣人。

我推着母亲冲向卫生间——那里有陆淮之事先侦查好的紧急通道。刚拐进走廊，却听见广播系统突然启动：

"全院紧急通知，启动隔离协议七号。重复，启动隔离协议七号。"

紧接着，所有通风口开始喷出淡绿色气体。接触到气体的医护人员立刻开始咳嗽，很快瘫倒在地。

"神经毒气！"母亲惊恐地抓住我，"周世坤要灭口！"

我的肺部立刻感到灼烧般的疼痛。身后传来陆淮之的喊声："防毒面具！护理车下层！"

我踉跄着返回护理车，果然找到三个简易防毒面具。刚给母亲戴上，就见陆淮之跌跌撞撞地跑来，左臂鲜血淋漓。

"通道被封了。"他咬牙道，自己却不接我递去的面具，"先带阿姨去放射科，那里有密封舱。"

"你呢？"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。

陆淮之突然笑了，沾血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颊："我答应过带你母亲出来。"说完，他强行将面具套在我头上，"走！"

我挣扎着不肯放手，他却一把抱起母亲塞进我怀里："林晚星，这是命令！"

那一刻，五年前的雨夜记忆与现在重叠。同样是生死关头，同样是陆淮之让我先走。但这次，我绝不会重蹈覆辙。

"不！"我拽住他的衣领，"要么一起走，要么一起死！"

陆淮之瞳孔骤缩。就在这僵持的瞬间，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
"星星...储物间..."她气若游丝，"有通风井...可以..."

陆淮之立刻会意，抱起母亲冲向走廊尽头的储物间。我跟在后面，视线因毒气变得模糊。储物间里，他挪开货架，露出一个检修用的通风井盖。

"够大，能通到楼顶。"他撬开井盖，将母亲小心放入，"你先上，我殿后。"

我爬进狭窄的通风井，金属壁冰冷刺骨。母亲在我上方，由陆淮之在下面托着。毒气逐渐充满空间，即使戴着面具也能感到眼睛刺痛。

爬到五楼高度时，母亲突然身体一僵："星星...下面..."

我低头看去，顿时血液冻结——陆淮之的面具松了，他的脸色已经发青，却仍坚持托着母亲。更可怕的是，下方传来攀爬声，黑衣人追来了！

"陆淮之！"我尖叫。

他抬头，嘴角竟扬起一抹笑，用口型说了三个字。即使隔着毒雾，我也看得清清楚楚：

"我爱你。"

下一秒，他猛地松开托举母亲的手，任由自己坠落向追兵。我撕心裂肺的喊声在通风井中回荡，却只听见下方传来一声枪响，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。

"不——！"我疯狂地想往下爬，却被母亲拉住。

"星星...不能辜负他..."母亲泪流满面，"证据...必须送出去..."

我浑身发抖，眼泪模糊了视线。但理智告诉我母亲是对的。强忍撕心裂肺的痛楚，我继续向上爬，每移动一寸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终于到达楼顶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等候——校长。他身边站着几个穿防护服的人，迅速接过已经昏迷的母亲。

"林老师，快走！"校长帮我爬上平台，"周世坤的人马上会搜查到这里。"

我抓住校长的衣领，声音嘶哑："陆淮之...还在下面！"

校长脸色凝重："我们会尽力搜救，但现在你必须安全离开。"他递给我一部手机，"你母亲给的存储卡，已经上传到云端。这里面的证据足以摧毁周世坤整个集团。"

我望向通风井，那里漆黑一片，寂静得可怕。五年前我抛下陆淮之逃走了，五年后历史重演，但这次，我发誓绝不会让他独自面对危险。

"给我一套防护服。"我擦干眼泪，声音从未如此坚定，"我要回去找他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