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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象观测站

风与病变的十七种方式

表盘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,表盘边缘还有些未干的水渍,折射出细碎的彩虹。

"我在找..."阮雾知站起身,左耳突然嗡鸣起来。她下意识偏头,把右耳转向声源,"找我的发绳,昨天被风吹掉了。"左耳的嗡鸣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中盘旋,让她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嘴唇。

江叙白的目光落在她披散的长发上,又迅速移开。他走下台阶,右手扶着膝盖蹲下身,这个动作做得异常缓慢,像是关节里藏着看不见的沙粒。每弯下一点,他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,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疼痛。

"是这个吗?"

他从草丛里挑起一根墨绿色发绳。阮雾知怔住了——那根本不是她的,但她还是伸手接过。发绳上沾着露水,触感冰凉,还缠绕着几根草叶。

"谢谢。"她把发绳绕在手腕上,"你的气压计...修好了?"

江叙白的手指在金属外壳上收紧:"只是进了点水。"他顿了顿,"昨天你落下的试卷,第七题..."

"我重做了。"阮雾知从书包里抽出试卷,最后一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台风符号,"你说得对,台风眼确实是静的。"那张试卷边角有些褶皱,是昨晚反复修改留下的痕迹,墨迹深浅不一,显示出她思考的过程。

江叙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晨光中,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褐色,像是秋日的梧桐叶浸泡在水里。他伸手接试卷时,阮雾知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的绷带换成了肤色的,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。但绷带边缘微微翘起,隐约能看到渗出的一点血迹。

"你的手..."

"被纸划伤了。"江叙白迅速收回手,"早读要开始了。"他转身走向教学楼,步态比昨天平稳许多,但右肩仍然比左肩低一些,每走一步,他的右脚都会微微向内扣,像是刻意控制着身体的平衡。

早读课前,教室里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气味。阮雾知刚坐下,前排的女生就转过头来:"你和江医生很熟?"

"江医生?"

"江叙白啊。"女生压低声音,"他妈是神经内科主任,他自己看医书比老师讲得还清楚。"她朝讲台方向努努嘴,"老陈偏头痛都是他给扎好的。"女生说话时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发梢还沾着几粒面包屑。

阮雾知望向三排之外的江叙白。他正低头翻看一本砖头厚的《神经解剖学》,右手握笔在页边做着批注,字迹小而工整,完全看不出昨天的颤抖。书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,边角卷起,显示出被频繁翻阅的痕迹。

"他为什么总戴着那块停了的表?"阮雾知问。

女生露出神秘的表情:"据说那是他爸发病时戴的表,指针停在..."

"林茜!"江叙白突然抬头,"你的物理作业。"

名叫林茜的女生吐了吐舌头,转身去接作业本。阮雾知看见递过来的本子上贴着粉色便签,写着"3.21复查"几个字。江叙白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,迅速把《神经解剖学》塞进了抽屉,动作有些慌乱,还碰倒了桌上的铅笔盒,铅笔和橡皮滚了一地。

第一节课是物理。当老师讲解多普勒效应时,阮雾知在笔记本上画了道声波曲线,然后在旁边标注:"右耳接收频率:2000-4000Hz,左耳缺失"。她偷偷瞄向前方——江叙白坐得笔直,后颈那块深色皮肤在领口若隐若现,像是一块褪色的胎记,又像是长期贴着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。

课间操时间,阮雾知借口肚子疼留在教室。她走到江叙白的座位前,犹豫片刻,翻开了那本《神经解剖学》。书签夹在第387页,那一章的标题是《小脑与前庭系统的功能联系》,页边密密麻麻写着批注,有些字迹因为用力过猛而穿透纸背。批注的字迹和试卷上的订正笔迹一模一样,工整中带着一丝倔强。

"前庭神经损伤会导致平衡障碍...SCA3型患者早期表现为手指震颤..."

一张便签纸从书页中飘落。阮雾知弯腰捡起,上面画着精致的内耳结构图,耳蜗部分被红笔圈了出来,旁边写着:"左耳40dB损失,气导与骨导差距>15dB——传导性耳聋?"便签纸的边缘有些毛糙,似乎被反复折叠过。

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走廊上传来脚步声,阮雾知匆忙把纸条塞回书里。刚回到座位,江叙白就走了进来,右手拿着一个透明药盒,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。药盒表面有几道明显的刮痕,像是被尖锐物体划过。

"你没去做操。"他说,声音很平静。

阮雾知攥紧了笔:"嗯,胃疼。"她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印记,有些紧张地看着江叙白。

江叙白在她桌前站定,投下一片阴影。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,勾勒出他单薄的轮廓。他放下药盒:"维生素B12,对神经痛有效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
药盒上的标签果然又被刮花了,只能辨认出"每日两次"的字样。阮雾知接过药盒,塑料表面还残留着体温。她疑惑地看着药盒,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
"谢谢,不过..."

"水。"江叙白从书包侧袋掏出保温杯,"温度刚好。"保温杯是深蓝色的,杯身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,已经有些磨损,看不出原本的图案。

阮雾知迟疑地倒出一粒药片。白色药片上没有任何标记,放在舌尖有淡淡的苦味。她喝水时,余光看见江叙白的右手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击——频率比昨天慢了许多,大约每分钟87次。他敲击的节奏很有规律,像是在打着某种节拍。

"你的转笔..."阮雾知脱口而出。

江叙白猛地攥紧右手:"什么?"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,身体也微微绷紧。

"没什么。"阮雾知把药盒还给他,"谢谢你的...维生素。"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,低下头避开江叙白的目光。

上课铃响了。江叙白回到座位前,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她桌上:"你的试卷,我订正过了。"牛皮纸袋有些泛黄,袋口用透明胶带粘着,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,写着"认真看解析"几个字。

物理课上,阮雾知打开纸袋,里面不仅有试卷,还有一张便签纸,上面画着声波的折射示意图,旁边写着:"当声源位于左侧时,可以稍微向右偏转头部,利用右耳的外耳道共振增强接收效果。"字迹工整而清秀,便签纸的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。

她抬头看向前方。江叙白正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,右手握笔的姿势有些僵硬,但线条依然流畅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,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。他专注的神情让阮雾知有些着迷,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。

午休时间,阮雾知躲在图书馆角落,在蓝色笔记本上添加新内容:

「9.3 晴/1级风(平静)/转笔87/min/服用白色药片(苦)/内耳图标注左耳听力损失」

写完后,她翻到扉页,在台风符号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耳蜗图案。图书馆里很安静,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,阮雾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仔细记录着今天的发现。

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。因为操场积水,改为自由活动。阮雾知看见江叙白独自走向实验楼顶楼——那里有个废弃的气象观测站。她犹豫片刻,跟了上去。心里既好奇又有些紧张,不知道会发现什么秘密。

铁质楼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。爬到五楼时,阮雾知听见上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。她加快脚步,推开天台门的瞬间,一阵强风迎面扑来。风里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,吹得她睁不开眼睛。

江叙白跪在观测站中央,右手死死抓着铁栏杆,左手按在胸口。他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,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,能清晰地看到背部突出的脊椎骨。地上散落着药片和那个银色气压计,表盘玻璃已经碎裂,指针停在847的位置。气压计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笔记本,页面被风吹得哗哗作响。

"江叙白!"

阮雾知冲过去扶住他的肩膀。触碰的瞬间,她感受到布料下剧烈的颤抖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横冲直撞。江叙白抬头,脸色惨白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,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。

"药..."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"左边口袋..."

阮雾知从他裤袋里摸出那个熟悉的药盒。里面只剩一粒白色药片,底部刻着几乎看不见的"SCA"字母。江叙白颤抖着吞下药片,喉结上下滚动。几分钟后,他的呼吸渐渐平稳,但右手仍然紧握成拳,指节发白,皮肤上青筋暴起。

"不是维生素,对不对?"阮雾知轻声问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和疑惑,看着江叙白的眼神充满关切。

江叙白靠着栏杆慢慢站起来。他的目光落在碎裂的气压计上:"847百帕...是台风中心的气压值。"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解释什么。

"你画的耳蜗图,"阮雾知直视他的眼睛,"为什么研究这个?"风突然变大了,吹乱了两人的头发。阮雾知的头发在风中飞舞,遮住了她的视线,但她依然坚定地看着江叙白。

江叙白伸手抓住被风吹起的气压计碎片,锋利的边缘在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。鲜血顺着手指滴落,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点。

"我母亲是医生,"他最终开口,"他有很多...特殊的病人。"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,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。

阮雾知想起《神经解剖学》上那些批注:"所以你才看那些医书?"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恍然大悟,又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孩。

江叙白没有回答。他弯腰捡起散落的药片,动作缓慢而精准,像是刻意练习过无数次。当他直起身时,衬衫领口滑出一根银色链子,末端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片,上面刻着"WQ"两个字母。金属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,边缘有些磨损。

"该回去了。"他说,声音恢复了平静,"周五有物理测验。"他转身走向楼梯,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孤独。

回教室的路上,阮雾知注意到江叙白走路时总是用左手扶着墙壁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道延伸向远方的裂痕。影子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晃动,仿佛在诉说着他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那天晚上,阮雾知在蓝色笔记本上写道:

「9.3 观测站事件

- 白色药片刻有SCA字样

- 发病时右手震颤加剧,但左手稳定

- 气压计停在847hPa(台风眼气压)

- 项链坠刻有WQ

- 他知道我的左耳听力问题」

写完后,她翻出物理课本,在声波章节夹了一张便签纸,上面画了个台风眼图案,眼壁处写着:"风眼是静的,但周围是狂暴的风。"她关上灯,躺在床上,望着窗外的月光,思绪万千,想着江叙白的秘密和他们之间奇妙的联系。

窗外,一轮满月悬在夜空。阮雾知不知道的是,同一时刻,江叙白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,盯着脑部MRI胶片上蝴蝶形状的小脑萎缩区发呆。他的右手平放在膝盖上,指尖微微颤抖,像被风吹动的树叶。医院的走廊很安静,只有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的滴答声,江叙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眼神空洞而迷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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