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焚烧观测站

风与病变的十七种方式

火柴划燃的瞬间,阮雾知左耳突然嗡鸣大作。火焰在眼前跳动,将蓝色笔记本的扉页映成透明的橙黄色。三百六十九天的记录开始蜷曲,那些精确到分钟的风速观测、转笔频率统计、发病症状记录,统统化作细小的灰烬升腾而起。

"7月14日,观测终止。"她对着火焰自言自语,声音在右耳听起来异常遥远。

河边的鹅卵石被烤得发烫。阮雾知用树枝拨弄着火堆,确保每一页都充分燃烧。火光中,"江叙白"三个字最先消失,然后是那些精心设计的风速符号——3级风代表他皱眉,5级风代表他对林茜笑。最后一页上"等风停"的字迹抵抗得最久,墨水在高温下泛出诡异的金属光泽,最终也化为黑蝶般的碎片。

灰烬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。阮雾知用树枝拨出来一枚铜扣,直径约一厘米,表面刻着"WQ"两个字母,边缘已经被熏黑,但摸上去依然冰凉坚硬。她想起江叙白项链上那个总藏在衣领下的吊坠,也是同样的材质。

左耳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啸叫,像是收音机失去了信号。阮雾知下意识去摸助听器,却只碰到滚烫的耳廓——助听器好端端地戴着,但世界的一半声音正在离她远去。医生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响:"传导性耳聋可能突发性加重..."

铜扣在掌心留下一个圆形的压痕。阮雾知把它举到眼前,发现背面还有极小的数字:17。这是江叙白的字迹,她认得那个"7"末尾微微上扬的弧度。

河对岸的市立医院在暮色中亮起灯光。阮雾知恍惚看见某个窗口有人影晃动,但距离太远,可能是医生,也可能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影。她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核磁共振室里,江叙白正躺在机器内,听着47Hz的噪音,全身肌肉因SCA发作而剧烈痉挛。当蓝色笔记本在河边化为火焰时,监测屏上他的脑部图像正呈现出异常放电的红色区域。

火堆渐熄。阮雾知把铜扣放进空火柴盒,金属与纸盒碰撞发出清脆的"咔嗒"声——这是她左耳能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。站起身时,一阵眩晕袭来,她踉跄着踩进河里,冰凉的河水浸透球鞋,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。

回家路上,阮雾知摸到口袋里的车票。7月15日,明天。847公里外的厦门正在台风过境,新闻说中心气压低至935百帕。她把车票和火柴盒并排放在书桌上,铜扣上的"WQ"在台灯下泛着暗淡的光。

电脑屏幕突然亮起,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只震动了她右耳的鼓膜。发件人显示"吴医生",主题是"关于突发性耳聋的紧急建议"。阮雾知没有点开,而是打开了气象局的台风路径图。屏幕上,台风眼像一只巨大的灰色瞳孔,静静注视着沿海城市。

她翻开抽屉,取出最后一页没烧的笔记——是从蓝色笔记本上撕下的扉页,上面记录着第一次见到江叙白时的数据:"9.1 台风眼过境/3级风(皱眉)/转笔128次/分/气压847hPa"。手指抚过这行字时,一滴水珠落在"847"上,晕开了墨水。阮雾知摸了摸自己的脸,才发现是眼泪。

窗外开始下雨。雨滴敲打着玻璃,频率大约是每分钟128次——正好是江叙白最初的转笔速度。阮雾知把铜扣举到灯光下反复查看,终于在"W"字母的凹槽里发现一丝暗红色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
凌晨三点十七分,阮雾知从噩梦中惊醒。梦里江叙白站在燃烧的笔记本旁,右手拼命伸向火焰却无法移动。她打开手机,搜索"WQ 铜扣",结果只有一堆五金店广告。当输入"江叙白 WQ"时,一条十年前的旧闻跳出来:《神经外科吴倩主任获"吴阶平医学奖"》。

雨声渐歇。阮雾知突然坐直身体,抓起铜扣冲向书房。父亲的老式放大镜在抽屉深处积灰已久,她用它仔细检查铜扣边缘,终于在侧面发现了微型刻字:"To WZ 17th"。

这个发现像闪电劈开夜空。WZ是她名字的缩写,17岁生日——正是她开始记录江叙白的那一年。铜扣不是偶然掉进笔记本的,而是被刻意夹在某一页,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被发现的命运。

晨光透过窗帘时,阮雾知在电脑上敲下"铜扣 订制",搜索结果显示本地只有一家老字号银楼提供微型刻字服务。店铺地址就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,她每天路过却从未注意。

7月15日的车票静静躺在桌上,发车时间是上午十点四十七分。阮雾知看了看手表,距离发车还有四小时十三分钟。她拿起火柴盒摇了摇,铜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
市立医院神经外科,吴倩医生正在晨间查房。护士递来一份刚到的基因检测报告,她扫了一眼就塞进白大褂口袋。报告右上角标着红色急件章,结论栏写着:"ATXN3基因CAG重复数增至75次,病情进展速度超出预期"。

阮雾知站在银楼门前时,铁闸才刚拉起一半。老师傅眯着眼接过铜扣,在强光下看了半晌:"这活儿是我徒弟做的,那孩子后来去学医了。"他用绒布擦了擦刻字,"说是要告白用,特意选了耐高温的航天铜。"

"什么时候的事?"阮雾知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
"三年前吧,六月底。"老师傅指了指内侧刻痕,"看见这个17了吗?他说要赶在女孩生日前做完。"

阮雾知左耳突然涌入一阵嘈杂,像是坏掉的收音机突然接通。她听见遥远的雨声,听见自己的心跳,听见老师傅继续说:"后来那孩子手抖得厉害,再没来过。倒是有位女医生来取过东西..."

铜扣在掌心变得滚烫。阮雾知冲出银楼时,撞到了一个穿校服的女生——是林茜,怀里抱着医学院的教材。

"阮雾知?"林茜惊讶地瞪大眼睛,"你怎么..."

"吴医生,"阮雾知喘着气,"她来取什么?"

林茜被问得一愣:"就...一个蓝丝绒盒子啊,说是儿子订的..."她突然压低声音,"江医生昨晚病情恶化,现在在ICU。吴阿姨让我帮忙拿他的..."

阮雾知没听完就跑了。出租车驶向火车站的路上,她不停翻看那枚铜扣。阳光透过车窗照在"WQ"字样上,现在她明白了——这不是江叙白母亲的缩写,而是"未启"的拼音首字母。一份从未送出的17岁生日礼物,一个被疾病打断的告白计划。

火车站大屏幕显示开往厦门的D847次列车开始检票。阮雾知站在检票口,左手攥着车票,右手握着铜扣。广播里正在播报台风最新动向:"中心气压降至847百帕,预计登陆时将伴有强降雨..."

她的左耳突然清晰捕捉到某个频率——47Hz的嗡鸣,与江叙白声带震颤的频率完全相同。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,就像那枚在火焰中幸存下来的铜扣,就像847公里外正在等待的台风眼。

阮雾知转身朝出口跑去。铜扣在她掌心刻出深深的印记,像是谁用尽最后的力气,在生命里留下的最后一个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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