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青丘本该静谧美好,此刻却被战火映得猩红。白锦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,赤狐耳朵警惕地竖起。窗外,结界破碎的声音如同万片琉璃同时炸裂,震得他耳膜生疼。
"小白锦!快起来!"江楚烯破门而入,灰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他身上的红衣已经残破不堪,满是血迹和焦痕。
白锦还未来得及反应,就被江楚烯一把拽起。走廊上,白念辞和江月漓正在快速布置着什么法阵,两人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。
"魔族勾结了人族修士,"白念辞简短地说,将一枚玉佩塞进白锦手中,"结界被从内部破坏了。"
白锦茫然地握着玉佩,那是青丘皇室的象征。他看向四周:"哥哥呢?"
"在正面抵挡。"江月漓的声音异常冷静,但手指却在微微颤抖,"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开启人界通道。"
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味道。白锦突然挣脱江楚烯的手:"我要去找哥哥!"
"不行!"白念辞厉声喝道,随即又软下语气,"小锦,你是最后的希望。"
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白锦头上。他看向父母疲惫却坚定的眼睛,看向江楚烯难得严肃的表情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"不..."他的声音开始发抖,"我们一起走..."
江月漓蹲下身,最后一次抚摸幼子的脸庞:"通道只能承受一人。"她将一个香囊挂在白锦脖子上,"这里有青丘的种子,有皇室的传承,还有...我们的记忆。"
法阵开始发光,江楚烯突然将一枚染血的狗尾巴草戒指塞进白锦手中:"给你哥哥带去。"他露出惯常的玩世不恭笑容,"告诉他...算了,什么都不用说。"
白锦还未来得及回应,就被推入法阵中心。最后一瞥中,他看到父母并肩站在洞府门口迎战蜂拥而至的敌人,江月漓的红发在火光中如旗帜般鲜明。
传送的眩晕过后,白锦跌落在青丘边境的悬崖边。这里是通往人界的最后屏障,也是战火尚未蔓延到的少数净土之一。远处,整个青丘主城已陷入火海,黑烟遮蔽了初升的朝阳。
"哥哥!"白锦突然看到悬崖边的身影,连滚带爬地冲过去。
白玖转过身,雪白的毛发几乎全部被染黑,九条尾巴只剩下五条还能勉强抬起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插着的半截断剑,随着呼吸微微颤动。
"小锦..."白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,"通道...准备好了吗?"
白锦这才注意到悬崖边上有一个小小的传送阵,显然是白玖拼死保住的。他扑上去抱住兄长,却摸到一手黏腻的鲜血:"我们一起走!"
白玖轻轻摇头,魔角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:"我得维持通道。"他咳嗽了几声,嘴角溢出血沫,"而且...我已经太脏了。"
"不!"白锦哭喊着,死死拽住白玖的衣袖,"我不要一个人!"
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主城方向传来,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箭雨。白玖猛地将弟弟护在身下,闷哼一声,后背又多了几支箭矢。
"江楚烯那家伙...应该快撑不住了。"白玖艰难地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囊——那是母亲楚清漓留给他的唯一遗物,"带着它...活下去。"
白锦透过泪眼看到主城方向升起一道红光——那是江楚烯的独特法术,意味着最后防线即将崩溃。
"走!"白玖突然暴喝一声,用最后的力气将白锦推向传送阵,"记住你是谁!记住我们!"
白锦跌入传送阵的瞬间,看到白玖转身面对潮水般涌来的魔军,九条尾巴完全展开,魔气与狐火交织成耀眼的光球。他明白了兄长要做什么——自爆神魂,与敌人同归于尽。
"哥哥!不要——!"
白玖最后看了弟弟一眼,嘴角勾起一个罕见的温柔微笑。随即,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,纯净的白光驱散了所有黑暗,连天空中的阴云都被撕开一道口子,阳光如利剑般刺下。
白锦在传送通道中尖叫着坠落,手中紧握着那枚染血的狗尾巴草戒指。恍惚间,他似乎看到江楚烯的身影在爆炸边缘闪现,灰瞳最后一次望向他的方向,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爆炸中心...
人界的阳光刺眼而陌生。白锦蜷缩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,赤红的毛发沾满泥土和血迹。他脖子上挂着母亲的香囊,手中攥着父亲的玉佩,口袋里是江楚烯的草戒指,而心里...心里是空荡荡的剧痛。
巷子外传来人类的谈笑声,那么平常,那么遥远。白锦将脸埋入膝盖,无声地哭泣。一夜之间,他从被全家宠爱的小儿子,变成了青丘狐族最后的幸存者。
暮色降临时,白锦终于抬起头。赤色的瞳孔中,天真烂漫的光芒已经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决绝。他小心地收好所有遗物,抖落身上的尘土。
"我会活下去。"他对虚空中的家人承诺,声音不再稚嫩,"我会记住。"
当白锦走出巷子时,月光为他孤独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。前方的路漫长而未知,但他不再害怕——因为他不再只是白锦,而是整个青丘活着的墓碑,是所有爱与牺牲的继承者。
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飘落的樱花,宛如一场无声的告别。
[全文完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