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媛那尖锐刻薄的讥讽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，狠狠扎进沈念的耳膜。她站在门口，米白色的套装包裹着看似柔弱的身躯，脸上精致的妆容却掩盖不住眼底翻涌的怨毒。她的视线如同淬毒的冰锥，在沈念惨白的脸上和地上那块刺目的、染血的薄荷绿碎片之间来回扫视，嘴角勾起一抹恶毒至极的弧度。
“怎么？七年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爬上他的床没成功，留下块破布当念想？现在又拿着这块破布，想故技重施，摇尾乞怜地回来认主了？”
“下三滥”……“爬上他的床”……“摇尾乞怜”……
这些污秽不堪的字眼，如同滚烫的烙铁，狠狠烫在沈念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。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残留的恐惧，血液“轰”地一声冲上头顶！她可以忍受顾沉舟的疯狂和囚禁，因为她有软肋被捏住！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，用如此肮脏恶毒的语言，玷污她七年前那点微末的、早已遗忘的善意！
“你闭嘴！” 沈念猛地抬起头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，却异常清晰，“苏媛！你以为你是谁？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血口喷人？！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“我不知道？” 苏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踩着尖细的高跟鞋，一步一步逼近，高跟鞋敲击在昂贵的地毯上，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声响。她停在沈念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，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在看一堆垃圾，“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！我知道沉舟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！一个像阴魂一样缠了他七年的女人！为了那个女人，他拒绝所有靠近他的人，包括我！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尖利的妒恨：“现在，你告诉我，这块破布是怎么回事？这个盒子是怎么回事？你手腕上那个恶心的印记又是怎么回事？！”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，狠狠剜向沈念手腕内侧那个微小的月牙痕，“沈念！别装了！你就是那个阴魂！你就是用这些下作的东西迷惑了他！”
她猛地弯腰，动作快得惊人，尖利的指甲带着风声，狠狠抓向地上那块染血的薄荷绿碎片！她要毁了这个证据！毁了这个让顾沉舟发疯的根源！
“不要！” 沈念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阻止！那块碎片，是她无意间留下的罪证，也是她唯一能窥见七年前那个血腥夜晚真相的钥匙！她不能让它被苏媛毁掉！
两个女人的身体瞬间撞在一起！苏媛显然早有准备，她并非真的要去抢碎片，而是借着沈念扑过来的力道，身体猛地向后一仰！
“啊——！”
一声凄厉的、足以穿透墙壁的尖叫，从苏媛口中爆发出来！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，重重地朝后摔去，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办公桌尖锐的桌角上！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！
她手中的保温袋也脱手飞出，里面精致的保温杯盖子被撞开，滚烫的、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花茶瞬间泼洒出来！
目标，不是苏媛自己。
而是地上那块静静躺着的、染血的薄荷绿碎片！
嗤——！
滚烫的茶水精准地浇在了那块小小的、承载着沉重过往的布料上！深褐色的茶汤迅速晕染开，与布料上早已干涸的暗红血渍混合在一起，瞬间变得污浊不堪！
“不——！” 沈念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！她眼睁睁看着那块碎片被滚烫的茶水浇透、玷污，上面属于七年前的痕迹被迅速覆盖、破坏……仿佛她那段被强行唤醒又被肆意扭曲的过去，正在被眼前这个女人用最恶毒的方式抹去！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！”
办公室厚重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！
顾沉舟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挟着雷霆的煞神，出现在门口！他显然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，额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汗意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身后跟着一脸焦急、试图阻拦的周岩。
门内的景象，如同最糟糕的默剧，瞬间定格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。
他看到：苏媛痛苦地蜷缩在地上，后背靠着办公桌，米白色的套装上沾染了茶渍，脸色惨白，泪水涟涟，一副遭受了巨大暴力的柔弱模样。
他看到：沈念半跪在地上，距离苏媛很近，一只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，脸上充满了愤怒和……绝望？而她的面前，是泼洒了一地的花茶和一个被打翻的保温杯。
而他的目光，如同最精准的探针，瞬间捕捉到了地毯上那块被滚烫茶水浸透、变得污浊不堪的……薄荷绿碎片！
那是他珍藏了七年、视若生命、连接着他和她之间唯一纽带的“信物”！此刻，正被肮脏的茶汤肆意玷污着！
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，如同沉睡的火山瞬间喷发，从顾沉舟周身汹涌而出！办公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！
“沈念！” 一声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咆哮，如同惊雷般炸响！顾沉舟一个箭步冲了进来，高大的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瞬间笼罩了半跪在地上的沈念！
他看也没看地上“楚楚可怜”的苏媛，那双赤红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，死死地、如同要将她生吞活剥般，钉在沈念惨白绝望的脸上！
“你在干什么？！” 他猛地弯腰，一把攫住沈念纤细的胳膊，用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将她粗暴地从地上拽了起来！巨大的力量让沈念痛呼出声，整个人被扯得撞向他冰冷的胸膛。
“我……” 沈念被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，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失语，只能徒劳地摇头。
“沉舟！沉舟你终于来了……” 地上的苏媛适时地发出虚弱的啜泣，声音断断续续，充满了委屈和痛苦，“不关沈小姐的事……是我不好……我不该……不该看到她在动你抽屉里的东西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好奇问了问……她就……她就突然推我……” 她恰到好处地哽咽着，目光“畏惧”地扫过沈念，又落在顾沉舟身上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，“那茶……是我不小心……打翻的……对不起……弄脏了你的东西……”
抽屉里的东西？推她？打翻茶？
苏媛三言两语，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、因为好奇而遭受暴力、还“不小心”弄脏了重要物品的受害者。而沈念，则成了那个擅动私人物品、暴力伤人、导致“信物”被毁的罪魁祸首！
每一个字，都精准地戳在顾沉舟此刻最暴怒的神经上！
“抽屉里的东西？” 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，他猛地转头，目光如同冰刀般射向那个被拉开的、空荡荡的抽屉！再看向地上那块被茶水玷污的碎片……最后，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目光，重新落回沈念脸上！
那眼神里的怒火，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。那是一种被最信任（或者说最在意）的人背叛、亵渎了最珍视之物的、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和……痛楚！
“谁准你碰它的？！” 他几乎是咬着牙，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，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气！攥着她胳膊的手力道之大，让沈念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！
“是她！是她故意打翻茶水弄脏的！是她要抢……” 沈念终于从巨大的恐惧和冤屈中找回一丝声音，她指着地上的苏媛，声音嘶哑地想要辩解。
“够了！” 顾沉舟厉声打断她，那声音里的暴戾和失望如同重锤，狠狠砸在沈念心上！他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！或者说，眼前“铁证如山”的景象和苏媛“声泪俱下”的控诉，已经让他认定了她的“罪行”！
他猛地松开钳制沈念胳膊的手，却在下一秒，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般，狠狠将她往后一搡！
“呃！” 沈念猝不及防，被他巨大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，脚下绊到泼洒在地上的花茶和保温杯，身体瞬间失去平衡！
眼前的一切——顾沉舟暴怒扭曲的脸、苏媛怨毒得意的眼神、还有那块被玷污的碎片——都在视野里天旋地转！
砰！
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她的后脑勺，重重地磕在了身后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装饰柱突出的棱角上！
剧痛！如同被重锤击中！眼前瞬间爆开一片刺目的白光，随即被浓稠的黑暗迅速吞噬！
所有的声音——苏媛虚假的啜泣，顾沉舟愤怒的咆哮，周岩惊慌的呼喊——都在瞬间远去、模糊、消失……
世界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。
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秒，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、却又撕心裂肺般的——
“沈念——！”
那声音里，似乎……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……恐慌？
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，沉重地包裹着沈念的意识。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，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缓慢地敲击她的颅骨。她费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，却感觉眼皮上压着千斤巨石。
耳边是嗡嗡的杂音，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信号。渐渐地，一些模糊的声音穿透了那片混沌的噪音。
“……轻微脑震荡……需要观察……”
“……情绪过于激动……外伤……”
“……苏董那边……”
这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像是漂浮在水面的碎片，让她难以拼凑。她努力集中精神，试图抓住更多信息。
“……顾总，苏小姐只是软组织挫伤，惊吓过度，休息就好……” 一个陌生的、带着恭敬的男声（应该是医生）。
“……嗯。” 一个极其低沉、压抑的回应，是她熟悉的、属于顾沉舟的声音。但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暴，反而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……焦躁？
“那……沈小姐这边……” 医生似乎有些迟疑。
“她怎么样？” 顾沉舟的声音立刻追问，语速快了几分，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紧张。
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，但撞击点位置不太好，需要密切观察是否有迟发性出血……另外，我们发现她……”
医生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下去，后面的话模糊不清，沈念努力去听，却只捕捉到几个零散的词：“……妊娠……早期……HCG值……”
妊娠？早期？HCG值？
这几个陌生的医学术语像冰锥一样刺入沈念混沌的大脑，让她本就昏沉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！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！
不可能！
绝对不可能！
她和顾沉舟……只有那一晚……那一晚在会议室……他醉得不省人事……她只是……只是照顾他……难道……
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！她拼尽全力，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，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。
映入眼帘的，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。她正躺在病床上，手上打着点滴。
床边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，正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声交谈。那宽阔紧绷的肩背线条，那身即使染了尘也依旧昂贵的深色西装……是顾沉舟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，交谈声戛然而止。
他缓缓地转过身。
沈念的呼吸瞬间屏住了。
眼前的顾沉舟，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。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和冰冷，甚至没有了那份掌控一切的笃定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，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，显得有些憔悴。那双总是深不见底、或冰冷或狂怒的眼眸里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是尚未完全褪去的余怒？是看到她醒来的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如释重负？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深沉的、如同浓雾般化不开的凝重和……审视？
他的目光，沉沉地落在她脸上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沈念心头发毛的专注和探究。那眼神，不像是在看一个囚犯，一个“债主”，更像是在审视一件……极其重要、却又充满不确定性的物品？
是因为她撞伤了头？还是因为……医生刚才提到的那个词？！
巨大的恐惧让沈念浑身冰冷，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，避开他那过于沉重的目光。
“你醒了。” 顾沉舟开口，声音低沉沙哑，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沉默。他向前走了一步，靠近病床。
随着他的靠近，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冷冽雪松与强势侵略性的气息再次笼罩过来，但这一次，似乎还掺杂了一丝……医院消毒水的味道？还有……一丝极淡的、若有似无的……烟草味？他抽烟了？
沈念的心跳骤然加速，她强迫自己迎视着他的目光，声音干涩嘶哑：“我……”
她想问，想问医生说了什么，想质问那块碎片，想控诉苏媛的陷害……但所有的话语，在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眼睛时，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顾沉舟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，然后缓缓下移，最终，定格在她平坦的小腹上。
那目光，如同有千钧之重！
沈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！她几乎是本能地、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！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，却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！
顾沉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。
他没有说话。只是那笼罩在她小腹上的目光，变得更加深沉，更加锐利，更加……充满了某种沈念完全无法理解的、令人胆寒的……决断！
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“滴滴”声，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敲着节拍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！”
病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！
一个穿着病号服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、却难掩怒容的身影冲了进来，正是苏媛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面容冷峻的男人，显然是苏家的保镖。
“沉舟！” 苏媛一进门，目光就死死锁定在顾沉舟身上，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，“你果然在这里！你就那么在意她吗？她把我推倒受伤，还弄坏了你那么重要的东西，你……”
她的控诉在看到病床上醒来的沈念，以及顾沉舟那落在沈念小腹上、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目光时，戛然而止。
苏媛的视线，顺着顾沉舟的目光，也落在了沈念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。
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，如同毒蛇般瞬间钻入她的脑海！结合刚才在办公室外隐约听到的医生话语碎片……
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比沈念还要惨白！眼中瞬间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百倍的怨毒、嫉妒和……疯狂的杀意！
“你……” 苏媛涂着蔻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沈念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扭曲变调，“你这个贱人！你竟然……你竟然敢……！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，但那怨毒的眼神和未尽的话语，如同最恶毒的诅咒，将病房里的空气瞬间点燃！
顾沉舟的眉头猛地拧紧，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，他侧身一步，不动声色地将沈念挡在了自己身后，隔断了苏媛那淬毒般的视线。他看向苏媛的眼神，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：
“苏媛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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