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媛那声扭曲变调的“贱人”和淬毒般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冰针扎在沈念的皮肤上。而顾沉舟那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的宽阔背影,以及那句冰冷的“出去”,更是将病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彻底点燃成了危险的炸药桶!
“顾沉舟!” 苏媛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,精致的脸庞因为极致的嫉妒和愤怒彻底扭曲,再不见一丝一毫的柔弱,“你护着她?!为了这个下贱的、不知道怀了谁野种的女人,你让我出去?!”
“野种”两个字,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沈念的心脏!她浑身剧烈地一颤,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,下意识护在小腹上的手猛地收紧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!屈辱、愤怒、还有那巨大的、冰锥般的恐惧,几乎要将她撕碎!
顾沉舟的背影在听到“野种”二字时,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他没有回头,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骤然加剧,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整个病房!他盯着苏媛的眼神,已经不仅仅是冰冷,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实质的、令人胆寒的杀意!
“苏媛。”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,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“注意你的措辞。现在,立刻,带着你的人,滚出去。别让我说第三遍。” 那语气里的决绝和不容置疑,让苏媛身后的两个保镖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。
苏媛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震得后退了半步,脸上血色尽失。巨大的屈辱和被彻底无视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,让她几乎窒息。她死死地盯着顾沉舟,又越过他,怨毒地剜了一眼病床上瑟瑟发抖的沈念,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。
“好……好得很!” 苏媛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颤抖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,“顾沉舟!你会后悔的!为了这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,你会付出代价!苏家不会放过你们!” 她撂下狠话,猛地转身,带着一身怨毒的风,在两个保镖的簇拥下,踉跄着冲出了病房。
门被重重摔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,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鸣。
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。那股无形的硝烟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,令人作呕。
顾沉舟依旧背对着沈念,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,像一座沉默压抑的火山。他没有回头,也没有说话。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。
沈念蜷缩在病床上,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。后脑勺的钝痛还在持续,小腹处却仿佛被苏媛那句“野种”和“孽种”烙下了滚烫的印记,传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抽痛和冰寒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不让呜咽声泄露出来,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出,无声地滑落,浸湿了鬓角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终于,顾沉舟缓缓地转过身。
他的目光,沉沉地落在她布满泪痕、苍白如纸的脸上,随即,再次下移,定格在她那只依旧死死护着小腹的手上。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有尚未平息的怒意,有深不见底的疲惫,还有一种沈念完全读不懂的、如同审视着某种不可控危险物品般的凝重。
“医生说你脑震荡,需要静养。” 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没有了之前的暴戾,却也没有丝毫温度,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医嘱,“胎儿……暂时稳定,但需要密切观察。”
“胎儿”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,像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沈念的心上。她猛地抬起头,布满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惶、抗拒和巨大的恐惧:“不……不可能!我不要……”
“由不得你。” 顾沉舟打断她,声音冰冷而强硬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,“这是我的种。”
“你的种?” 沈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压过了恐惧,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声音嘶哑而尖锐,“顾沉舟!你凭什么?!就凭那一晚你像个疯子一样把我按在会议室?!那是强迫!是强奸!这个孩子……这个孩子是罪恶!是耻辱!我绝不会……”
“闭嘴!” 顾沉舟猛地低喝一声,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!他一步上前,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逼近病床,冰冷的视线如同利刃,狠狠刺入沈念满是泪水和恨意的眼底,“沈念!别挑战我的底线!这个孩子,既然来了,就由不得你决定去留!”
他盯着她,一字一句,如同宣判,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冷酷:
“你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。否则,” 他的目光扫过她护着小腹的手,声音如同淬了冰,“静心苑和你父亲会怎么样,你应该很清楚。”
又是静心苑!又是父亲!
这赤裸裸的威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沈念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!将她所有的愤怒、所有的抗拒、所有的尊严,都瞬间烧成了灰烬!她像一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布偶,瘫软在病床上,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空洞。
顾沉舟看着她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,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他紧抿着薄唇,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。病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片刻后,他转身,走向门口,对一直守在门外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岩冷声吩咐:“看好她。没有我的允许,任何人不得进出。包括医生护士的检查,必须有我们的人在场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病房内,“所有通讯设备,全部收走。”
“是,顾总。” 周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顾沉舟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沈念,眼神复杂难辨。他不再停留,大步离开了病房。
沉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,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。
病房彻底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。只有心电监护仪冰冷的“滴滴”声,在死寂中单调地重复着,像是为她的绝望敲响的丧钟。
沈念一动不动地躺着,泪水早已流干,只剩下空洞的眼神望着惨白的天花板。手腕上的青紫还在隐隐作痛,小腹处却仿佛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,提醒着她那个正在孕育的、作为“抵押品”存在的“罪恶”。
顾沉舟的话像魔咒般在耳边回响:“这是我的种……由不得你决定去留……祈祷他平安无事……”
不!绝不!
一股强烈的、源自本能的求生欲和反抗欲,如同濒死的灰烬中骤然爆出的火星!她不能被困在这里!她不能生下这个带着屈辱印记的孩子!她必须逃!带着父亲一起逃!逃得远远的,逃离这个疯子掌控的一切!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如同燎原之火,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意志!
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。门口有保镖把守。窗户……她微微侧头,看向病房唯一的窗户。这里是高层,窗户紧闭,外面是坚固的防盗护栏。硬闯是死路。
唯一的希望,在内部。
护士会定时进来检查。每次进来,都只有一名护士,门口的两个保镖会跟着进来一个,紧紧盯着护士的动作。而另一个保镖,会守在门口。
机会……只有护士检查的那短短几分钟!而且,必须解决掉那个跟进来的保镖!
可是,她一个刚经历脑震荡、身体虚弱的女人,怎么可能……
就在这时,病房门被轻轻敲响。
“沈小姐,该量体温了。” 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。
门锁打开,一个戴着口罩、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。跟在她身后的,是那个身材魁梧、面无表情的黑西装保镖,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牢牢锁定在护士和沈念身上。
护士走到床边,拿出体温计,动作熟练地示意沈念夹好。她微微俯身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只有气音:“唐棠在外面接应。别怕,听我说……”
沈念的心脏猛地一跳!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!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,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虚弱和平静,只是夹着体温计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护士一边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东西,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音量飞快说道:“……等下我会假装被绊倒,把消毒水泼到他眼睛上……你立刻跑!出门左转到底,消防通道!唐棠在下一层楼梯间等你!记住!只有十秒!”
护士说完,直起身,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体温计,记录了一下。然后,她转身,似乎要去拿推车上的记录本。
就在她转身,身体挡住保镖视线的瞬间——
“哎呀!” 护士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,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,身体一个趔趄,手中那瓶刚刚打开的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医用消毒酒精,不偏不倚,朝着那个紧盯着她的保镖脸上泼去!
事发突然!
那保镖根本来不及反应!浓烈的酒精液体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,瞬间泼了他满头满脸!尤其是眼睛!
“啊——!” 保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,双手本能地捂住刺痛灼烧的眼睛,身体因为剧痛和瞬间的失明而剧烈摇晃!
就是现在!
沈念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效兴奋剂!所有的恐惧、虚弱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下!她猛地掀开被子,甚至顾不上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(针头被护士刚才的“整理”巧妙地弄松了胶布),用尽全身力气从病床上弹起!身体因为虚弱和脑震荡而剧烈地晃了一下,但她咬紧牙关,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,踉跄着冲向门口!
守在门口的那个保镖听到同伴的惨叫,立刻警觉地推门查看!
门开的瞬间,沈念刚好冲到门口!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,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狠狠撞向那个推门进来的保镖!
那保镖猝不及防,被撞得一个趔趄!
沈念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,侧身从他身侧的空隙里,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!
“站住!” 被撞的保镖反应过来,怒吼着伸手去抓!
但沈念已经冲出了病房!她牢记着护士的话,头也不回,用尽吃奶的力气,朝着走廊尽头狂奔!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急促而慌乱的“咚咚”声,如同她疯狂擂动的心脏!
“拦住她!快拦住她!” 身后传来保镖气急败坏的吼叫和追赶的沉重脚步声!
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,后脑勺的钝痛一阵阵袭来,小腹处也传来隐隐的不适。肺部像是要炸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但沈念不敢停!她只有一个念头:跑!跑到消防通道!
走廊尽头那扇绿色的消防门近在眼前!
她猛地撞开沉重的消防门,冲进了光线昏暗的楼梯间!
“念念!这边!” 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!
是唐棠!她正焦急地等在下一层的楼梯转角处!
看到沈念冲进来,唐棠立刻伸出手!
沈念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,将手重重地放入唐棠伸出的手中!唐棠的手心温暖而有力,瞬间给了她莫大的支撑!
“走!” 唐棠没有任何废话,一把拉住沈念冰凉的手,转身就朝楼下狂奔!她显然早有准备,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休闲装和运动鞋。
两个女孩的身影在昏暗的楼梯间里飞快地向下奔跑,脚步声凌乱而急促,如同她们失控的心跳。身后,保镖愤怒的吼叫和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!
“快!再快点!” 唐棠喘息着催促,拉着沈念的手更加用力。
沈念咬紧牙关,强忍着眩晕和身体的不适,拼命跟上唐棠的步伐。一层,又一层……冰冷的楼梯扶手在掌心飞速滑过。
终于,她们冲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入口!唐棠早就准备好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小轿车停在最近的角落,车门都没锁!
“上车!” 唐棠拉开副驾驶的门,几乎是半推半抱地把虚脱的沈念塞了进去!然后自己飞快地绕到驾驶座,拉开车门,点火,踩油门,动作一气呵成!
嗡——!
引擎发出一声低吼,灰色小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!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!
就在她们的车子冲出停车位,即将汇入车流的瞬间——
“站住!” “拦住那辆车!” 几个黑衣保镖的身影从楼梯口冲出,气急败坏地朝着她们的车子追来,其中一个甚至掏出了对讲机!
唐棠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子灵活地甩开追兵,咆哮着冲出了医院地下车库的出口,一头扎进了外面车水马龙、霓虹闪烁的喧嚣城市之中!
冰冷的、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夜风猛地灌进车窗,吹乱了沈念汗湿的头发。她瘫软在副驾驶座上,胸口剧烈起伏,贪婪地呼吸着这代表着自由的、却依旧带着危险气息的空气。后视镜里,医院那栋如同巨大怪兽般的大楼正在飞速远去。
她逃出来了。
暂时。
但代价是……
她下意识地,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,再次颤抖地、轻轻地覆盖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。
那里,一个她拼命想否认、想摆脱的“抵押品”,一个她与那个疯子之间最深的、无法斩断的孽缘纽带,正悄然生长。
而那个疯子……
沈念透过后视镜,望向医院的方向,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,看到顶层那间病房里即将爆发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雷霆震怒。
顾沉舟……绝不会善罢甘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