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无影灯光如同审判者的目光,无情地刺穿着手术室惨白的墙壁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、混合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。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“滴滴”声,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敲在紧绷神经上的重锤。
沈念躺在手术台上,像一片被狂风摧残过的、了无生气的落叶。氧气面罩覆盖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,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。各种导管和生命维持设备的管线缠绕着她纤细的手腕和身体,将她与冰冷的仪器连接在一起,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裂。
她身下的无菌单,早已被大片大片暗红、粘稠的血迹浸透,如同雪地里盛开的、触目惊心的死亡之花。血,还在缓慢地、持续不断地从她身体深处涌出,带走她残存的生命力,也带走那个尚未成型的、作为“抵押品”存在的生命。
RH阴性血!熊猫血!
这个冷酷的现实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悬在手术室上空。尽管顾沉舟的命令如同雷霆,全城的血库都在疯狂运转,邻近城市的支援也在路上,但远水难解近渴。沈念的生命,如同指间流沙,正在飞速流逝。
“血压持续下降!”
“心率不稳!”
“出血量太大!RH阴性血浆还没到吗?!”
“快!加压输血!肾上腺素准备!”
主刀医生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,声音因为紧张和高速运转而嘶哑。手术器械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每一次操作都带着与死神赛跑的急迫。护士们脚步匆匆,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。
“病人有流产史吗?孕周太小了,这出血量……胚胎组织可能已经……” 一个助手看着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危险数值,声音带着不忍。
“别管那些了!保住大人的命!” 主刀医生厉声打断,眼神锐利如刀,“子宫动脉可能受损!准备介入栓塞!快!”
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深处,试图堵住那汹涌的血流源头。每一次操作,都带来一阵仪器尖锐的警报和医护人员更急促的呼喊。沈念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微微抽搐,如同风中残烛。
孩子……终究是留不住了。
这个认知,如同冰冷的判决,早已在每一个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心中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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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手术室外,冰冷的走廊。**
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湖面。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无法掩盖那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低气压。长长的走廊空荡无人,只有尽头那盏“手术中”的红灯,如同恶魔的眼睛,冰冷地亮着。
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。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,衬衫领口凌乱地敞开着,露出紧绷的颈项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。他指间夹着一支烟,猩红的火点在指尖明灭,袅袅青烟扭曲上升,模糊了他冷硬如雕塑般的侧脸轮廓。脚下,散落着几个被碾灭的烟蒂。
他没有坐。只是那样靠着,像一尊沉默的、压抑着滔天怒火的石像。那双深邃的眼眸,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,表面平静无波,底下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——是尚未平息的暴戾,是得知“流产”后那瞬间席卷而来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巨大空洞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?那恐慌,并非仅仅因为失去了一个“抵押品”,更像是因为那个躺在手术台上、生死未卜的女人本身。
每一次手术室的门开合,每一次医护人员匆匆进出时凝重而疲惫的神色,都像一把钝刀,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切割。身下那大片刺目的血色,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。
RH阴性血……血源告急的消息如同催命符。
流产……那个他用来威胁她、禁锢她的“抵押品”……真的没了。
这个事实带来的,并非解脱的快意,反而是一种更深的、沉甸甸的……失落?还有一丝尖锐的、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指缝间彻底流失的……剧痛?这陌生的情绪让他烦躁,让他更加暴戾!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死寂。
周岩快步走来,脸色同样凝重。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,屏幕上是几份文件和一段正在播放的监控录像片段。
“顾总。” 周岩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肇事司机那边……‘问’出来了。”
顾沉舟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他没有回头,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,声音低沉沙哑,如同砂纸摩擦:“说。”
周岩将平板电脑递到他面前。屏幕上,是那个肇事司机鼻青脸肿、眼神涣散、满脸惊恐的特写。他显然经历了远超车祸的“深刻”教训。
“是……是苏小姐……” 司机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断断续续,带着哭腔,“苏媛小姐……她……她给了我一百万……让我……让我在医院附近等着……看到那辆灰色小车出来……就……就撞上去……最好……最好让车里的女人……永远闭嘴……”
监控录像同步播放:正是苏媛那辆扎眼的红色跑车,在医院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街角短暂停留。车窗降下,一个戴着墨镜、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侧影清晰可见(正是苏媛),她将一沓厚厚的现金递给了驾驶座上的肇事司机(虽然做了面部模糊处理,但身形衣着完全吻合)。司机接过钱,两人似乎还简短交谈了几句,然后红色跑车迅速驶离。
铁证如山!
轰——!
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戾杀意,如同沉睡的火山在顾沉舟体内轰然爆发!他眼底那仅存的、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彻底吞噬!指间的香烟被他猛地攥紧,瞬间碾碎!滚烫的烟灰灼伤了掌心,他却浑然不觉!
苏媛!
果然是苏媛!
这恶毒的女人!不仅在医院设计陷害沈念,弄脏了那块“信物”,在得知沈念可能怀孕后,竟然丧心病狂到买凶杀人!要彻底除掉沈念和她肚子里的孩子!
好!很好!
顾沉舟缓缓直起身。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、充满压迫感的阴影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眼睛,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,闪烁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!
他接过周岩手中的平板,指尖在那段监控录像上苏媛的侧影上重重划过,仿佛要隔着屏幕将她碎尸万段!
“备车。” 他的声音低沉得没有任何起伏,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,“去苏家‘家宴’。”
“是!” 周岩立刻应道,同时快速补充,“另外,苏董那边……又打来电话‘催’了。语气……很强势。”
“强势?” 顾沉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、残忍至极的弧度,眼底的寒芒如同出鞘的利刃,“让他等着。”
他迈开长腿,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,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回响,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。那身凛冽的、裹挟着血腥气息的煞气,让整个走廊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。
在即将拐入电梯间时,顾沉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他微微侧过头,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扇依旧亮着刺眼红灯的手术室大门。
那眼神里,没有了之前的复杂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慌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、如同看待一件需要收回的“物品”般的决然。
沈念……
你最好给我活着。
你的命,是我的。
你欠我的债,还没还完!
至于苏家……敢动我的东西?就要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!
电梯门无声地滑开,顾沉舟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冰冷的金属门后。只留下走廊里浓重的烟草味和那挥之不去的、令人心悸的杀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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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苏家老宅,灯火辉煌。**
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奢华的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。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。长条形的红木餐桌上,铺着洁白的蕾丝桌布,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珍馐美味。然而,餐桌上的气氛却异常诡异凝重。
苏氏集团的掌舵人,苏正宏,端坐在主位。他年约六十,保养得宜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穿着考究的中式绸衫,脸上带着惯有的、不怒自威的沉稳。只是此刻,他端着红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,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。他身边坐着精心打扮过、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、眼神带着怨毒和一丝隐隐不安的苏媛。
其他几位苏家的核心成员和重要的商业伙伴分坐两旁,也都沉默着,眼神不时瞟向主位空着的那个座位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“沉舟这孩子,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。” 苏正宏放下酒杯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明显的不满,“家宴迟到这么久,连个电话都没有。看来,我们苏家的面子,在他顾大总裁眼里,是越来越不值钱了。”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媛。
苏媛的脸色更白了几分,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裙角。她知道父亲是在施压,是在提醒顾沉舟别忘了联姻的承诺,也是在警告她别把事情搞砸。但顾沉舟迟迟不来,让她心里那点因为“除掉”沈念而产生的快意,早已被巨大的不安取代。那个男人的手段…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“爸,沉舟他……可能公司临时有急事……” 苏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试图为顾沉舟开脱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急事?” 苏正宏冷哼一声,“什么急事比我们两家定好的事还重要?我看他是……” 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沉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。
一股凛冽的、裹挟着深夜寒气和无形血腥味的强大气场,瞬间席卷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!
所有的交谈声瞬间消失!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!
顾沉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。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医院消毒水和淡淡烟草味的深色西装,领口微敞,没有打领带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,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,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,最后,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主位上脸色微变的苏正宏,和他身边瞬间血色尽褪、眼中涌上巨大恐惧的苏媛身上。
他没有说话。只是那样站着。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威压和冰冷的杀意,让大厅里温暖如春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!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!
“沉舟,你……” 苏正宏毕竟是老狐狸,强压下心头的惊疑,脸上重新堆起长辈式的、带着责备的关切笑容,想要开口缓和气氛。
顾沉舟却直接无视了他。他迈开长腿,皮鞋踩在光洁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,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。他径直走向长桌,目标明确——苏媛!
苏媛看着那个如同死神般一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,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足以将她千刀万剐的冰冷杀意,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!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,下意识地想往父亲身后躲!
“沉舟!你要干什么?!” 苏正宏猛地站起身,脸色铁青,厉声喝道!他身边的保镖也下意识地向前一步。
但顾沉舟的动作更快!
在苏媛惊恐的尖叫声中,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,顾沉舟猛地伸出手,一把攫住了苏媛精心梳理过的头发!力道之大,毫不怜惜!
“啊——!” 苏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!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从椅子上硬生生地拖拽起来!
“顾沉舟!你放肆!” 苏正宏勃然大怒,拍案而起!
顾沉舟置若罔闻。他如同拖着一件破败的玩偶,无视苏媛的哭喊挣扎,无视苏正宏的怒吼和保镖的逼近,无视满座宾客惊骇的目光,就那么粗暴地、毫不留情地拽着苏媛的头发,将她一路拖行!
昂贵的礼服被扯破,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苏媛的哭喊声、苏正宏的咆哮声、宾客的惊呼声……全都成了背景音。
顾沉舟的目标是——大厅正中央那个巨大的、装饰着名贵兰花的鱼缸!
哗啦——!!!
一声巨大的水花爆响!
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注视下,顾沉舟拽着苏媛的头发,狠狠地将她的头,按进了那冰冷刺骨、养着名贵龙鱼的巨大鱼缸里!
水花四溅!昂贵的兰花被打翻,龙鱼惊慌失措地游窜!
“唔……咕噜噜……” 苏媛的尖叫瞬间被冰冷浑浊的水淹没!她拼命挣扎,双手胡乱地拍打着鱼缸壁,双腿乱蹬,昂贵的礼服湿透,狼狈不堪!
整个苏家大厅,死一般的寂静!只剩下鱼缸里苏媛绝望的挣扎声和水花翻涌的声音!
苏正宏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顾沉舟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顾沉舟死死按着苏媛的头,任由她在冰冷的水中窒息挣扎。他微微俯身,凑近鱼缸,冰冷的目光透过晃动的水波,如同地狱的凝视,锁定着苏媛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。他的声音低沉、缓慢,清晰地穿透水声,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:
“舒服吗?苏大小姐?”
“买凶杀人的时候……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?”
“我的人,我的种,你也敢动?”
“谁给你的胆子?嗯?”
最后一个“嗯”字,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种极致的、冰冷的、令人胆寒的残忍!
苏媛的挣扎越来越微弱,翻涌的水花也渐渐平息。她的身体开始抽搐,显然已经到了窒息的边缘。
“顾沉舟!放开我女儿!” 苏正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找回声音,厉声嘶吼,目眦欲裂!他身边的保镖再也按捺不住,朝着顾沉舟冲了过来!
顾沉舟猛地将苏媛湿漉漉、如同死鱼般的脑袋从水里拽了出来!
“咳……咳咳咳……呕……” 苏媛瘫软在地,剧烈地咳嗽、呕吐,鼻涕眼泪糊了满脸,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,浑身湿透,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,哪里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优雅?她看向顾沉舟的眼神,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,如同看到了真正的恶魔!
顾沉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、瑟瑟发抖的苏媛,如同看着一堆肮脏的垃圾。他慢条斯理地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丝质手帕,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刚才按着她头发的手指,动作优雅而残忍。
他抬起眼皮,冰冷的目光扫过冲过来的保镖,那眼神里的杀意让训练有素的保镖都硬生生停住了脚步!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脸色铁青、气得浑身发抖的苏正宏脸上。
“苏董,” 顾沉舟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平稳,却比刚才的暴怒更让人心寒,“看来,我们两家的‘合作’,需要重新评估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同冰刀般再次扫过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苏媛,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、残忍的弧度:
“至于令千金……”
“这次,只是冷水。”
“下次,我不保证……会不会换成汽油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,将擦完手的丝帕随手丢在苏媛湿漉漉的身上,如同丢弃一件垃圾。然后,他转身,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和浓重的血腥味,在所有人惊惧、愤怒、却无人敢阻拦的目光注视下,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金碧辉煌、却已沦为修罗场的苏家大厅。
夜风灌入,吹动他额前的碎发。
身后,是苏媛撕心裂肺的哭嚎和苏正宏愤怒到极致的咆哮。
而顾沉舟的眼底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冰冷的杀意和……一丝尚未完全平息的、因为手术室里那个女人而起的、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波澜。
血债,必须血偿。
沈念……你最好给我挺住。
你的债,还没还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