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最终还是决定让张文彦试试。
她找了个机会，把张文彦叫到书房，开门见山：“我打算开一家胭脂铺，缺个懂账目和经营的人。你说你懂这些，敢不敢试试？”
张文彦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，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神亮了起来，语气坚定：“敢！只要大小姐信得过我，我一定尽心尽力！”
“我信不信你，得看你能不能做好。”沈知意拿出早就拟好的章程，“这是铺子的大致规划，你先看看，三天后给我一份详细的经营方案。做得好，每月给你五两银子月钱，年底还有分红；做得不好，我随时换人。”
五两银子的月钱，在京城已经算是高薪了，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体面的日子。张文彦看着章程，又看了看沈知意，眼眶微微发红：“多谢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，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！”
沈知意点点头，没再多说。她要的是能力，不是感激。
张文彦果然没让她失望。三天后，他递上来的经营方案详细周到，不仅考虑了进货渠道、定价策略，甚至连如何吸引顾客、如何应对同行竞争都想到了，比沈知意自己琢磨的还要完善。
“不错。”沈知意满意地点头，“就按你说的办。铺面的契约今天就能签，你跟着去一趟，顺便熟悉一下环境。”
“是！”张文彦激动地应下。
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，沈知意心里踏实了不少。有个靠谱的人打理铺子，她就能省出更多时间琢磨其他事——比如，再找些能赚钱的门路。
签完铺面契约的当天下午，沈知意正打算回府，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。
是萧玦的副将，秦风。
“沈大小姐，将军有请。”秦风面无表情地说，语气算不上恭敬。
沈知意皱眉：“萧将军找我有事？”她最近明明已经很刻意地避开他了。
“将军说，关于退婚的事，想和您谈谈。”秦风道。
沈知意心里嘀咕，早不谈晚不谈，偏偏这时候谈？但退婚是她的头等大事，也只能去一趟。
“带路吧。”
萧玦约见的地方是一家茶馆的雅间。沈知意进去时，萧玦正临窗坐着，手里拿着一杯茶，目光看着窗外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将军找我，有什么话就说吧。”沈知意没打算久留，开门见山。
萧玦转过身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眼神复杂。
这些日子，他听了不少关于沈知意的传闻——不再纠缠他，甚至在忙着变卖东西，还救了以前被她坑过的人，现在居然还要开胭脂铺？
这和他印象中的沈知意，判若两人。
“退婚的事，我考虑过了。”萧玦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可以。”
沈知意愣了一下，有些意外。她还以为他会再刁难一番，没想到这么痛快。
“既然将军同意了，那我就放心了。”沈知意松了口气，“后续的事，让双方父母去沟通就好，我就不掺和了。”
说完，她起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萧玦叫住她，“你……真的想好了？”
“想好了。”沈知意毫不犹豫，“将军还有别的事吗？没事我就先走了，铺子还有很多事要忙。”
她的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的疏离，让萧玦心里莫名一堵。
“你开胭脂铺？”他忍不住问。
“是。”沈知意点头，“怎么，将军觉得我不能开？”
“不是。”萧玦摇摇头，看着她，“只是觉得……不像你会做的事。”
以前的沈知意，眼里心里只有他，别说开铺子，就连府里的账目都懒得看一眼。
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沈知意淡淡道，“以前我荒唐，现在想做点正经事，不行吗？”
萧玦看着她清澈的眼睛，里面没有了以前的痴迷和怨怼，只有平静和……对未来的规划。这种陌生的感觉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忽然说：“你开铺子需要本钱吗？我这里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沈知意立刻打断他，“我的事，就不劳将军费心了。我自己的钱，够用。”
她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，哪怕是借钱这种事。
萧玦的手紧了紧，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。
他第一次发现，眼前的沈知意，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了。
这种认知，让他很不舒服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就不送了。”萧玦移开目光，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。
沈知意巴不得如此，福了福身，转身就走，脚步轻快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雅间里，萧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，手里的茶已经凉了。
秦风走进来，见他脸色不好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将军，退婚的事……就这么定了？”
萧玦没说话，只是端起凉茶，一饮而尽。
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。
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，拿着一支刚摘的桃花，追在他身后，奶声奶气地喊：“阿玦哥哥，这个给你，好看吗？”
那时候的沈知意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盛满了星光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，她的眼神里只剩下痴迷和怨怼了呢？
又是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对她只剩下厌烦了呢？
萧玦揉了揉眉心，心里乱得很。
“秦风，”他忽然开口，“去查查，沈知意最近都在忙些什么。”
秦风愣了一下，虽然不解，但还是应道：“是，将军。”
……
沈知意可不知道萧玦在背后查她，她正忙着胭脂铺的装修。张文彦果然能干，不仅找来了靠谱的工匠，还根据沈知意的想法，设计出了既雅致又不失新颖的装修方案——比如，在铺子中央摆一个巨大的琉璃镜，让顾客能更清楚地看到上妆效果，这在京城还是头一份。
“大小姐，您这想法真是绝了！”张文彦看着设计图，满脸赞叹，“肯定能吸引不少女客！”
沈知意笑了笑。这不过是现代化妆品柜台的标配罢了，放在古代，确实算是新奇。
“对了，进货的渠道我也联系得差不多了。”张文彦又道，“城西的李记香料铺答应给我们最低价，还有城南的染坊，能按我们的要求染出特殊的颜色。”
“很好。”沈知意满意地点头，“你再去打听一下，有没有会做新式发型的巧手丫鬟，我想在铺子里设一个梳头的摊位，买胭脂满一定价钱，就送一次梳头，应该能吸引更多人。”
“大小姐英明！”张文彦眼睛一亮，“我这就去办！”
看着张文彦忙碌的身影，沈知意觉得，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。
回到府里时，天色已经晚了。刚进院子，就看到春桃急得团团转。
“小姐，您可回来了！宫里来人了，说是皇后娘娘传您明日进宫赴宴！”
沈知意皱眉：“皇后娘娘？赴宴？什么宴？”
“好像是……赏花宴，说是邀请了京中几位年轻的公子小姐。”春桃递上请柬，“兰芝姐姐说，这是好事，让您务必去。”
沈知意看着请柬，心里却有些不安。皇后这个时候请她进宫，是单纯的赏花宴，还是……因为退婚的事？
还有，苏轻晚肯定也会去。到时候免不了又要碰面。
“知道了。”沈知意收起请柬，“准备一套得体的衣服，别太张扬，也别太寒酸。”
“是，奴婢这就去准备！”
沈知意叹了口气。看来想安安静静搞钱也不容易，总有些麻烦找上门。
她只希望，明天的赏花宴能平平安安的，别出什么幺蛾子。
尤其是……别再碰到萧玦。
然而，事与愿违。
第二天的赏花宴上，沈知意刚走进皇后的御花园，就看到了萧玦。他正站在一株海棠花下，和几个朝臣说话，而苏轻晚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，正和几位贵女说笑，时不时地往萧玦那边看一眼，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郎才女貌，般配得很。
沈知意心里毫无波澜，甚至想绕道走。
可她刚转身，就听到皇后的声音传来：“知意来了？快过来，让哀家瞧瞧。”
沈知意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，规规矩矩地行礼：“臣女沈知意，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皇后笑着扶起她，上下打量了一番，“好些日子没见，知意出落得更标致了。听说你最近在忙自己的铺子？真是个能干的孩子。”
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，皇后果然知道她开铺子的事。
“让娘娘见笑了，不过是瞎忙罢了。”沈知意谦虚道。
“这有什么好笑的？”皇后笑着说，“靠自己的本事吃饭，是好事。不像有些姑娘，整天就知道风花雪月。”
沈知意总觉得皇后这话意有所指，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轻晚，果然看到她脸色微变。
就在这时，萧玦走了过来，对着皇后行礼：“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“免礼。”皇后笑着说，“萧将军来得正好，哀家正和知意说她的铺子呢。”
萧玦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，眼神复杂。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，没戴多少首饰，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，看起来素雅又清爽，和以前那个满身珠翠、张扬跋扈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很……好看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萧玦压了下去。他怎么会觉得沈知意好看？
沈知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微微低下头。
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：“说起来，知意和萧将军也算是青梅竹马，如今虽然……但也还是朋友嘛。萧将军以后要是有夫人了，可得来知意的铺子里多买点胭脂水粉才是。”
这话看似玩笑，却把“退婚”的事摆到了明面上。
萧玦的脸色有些僵硬：“娘娘说笑了。”
沈知意却落落大方地接话：“若是萧将军肯来，臣女一定给您打折。”
她的语气自然，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桩普通的生意，没有丝毫尴尬或怨怼。
萧玦看着她坦然的样子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。
皇后笑得更欢了：“你看，知意多懂事。好了，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吧，哀家去那边看看。”
皇后一走，雅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。
沈知意不想和萧玦单独相处，刚想找个借口离开，却见苏轻晚走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花。
“沈姐姐，萧将军。”苏轻晚笑得温柔，“这花真好看，姐姐要不要？”
沈知意还没说话，萧玦却先开口了：“轻晚，别闹。”
苏轻晚愣了一下，随即委屈地低下头：“是我唐突了，对不起，沈姐姐。”
沈知意看着这熟悉的“柔弱”戏码，心里一阵腻歪。
“没事。”她淡淡道，“我还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就走，没再看萧玦和苏轻晚一眼。
萧玦看着她的背影，又看了看身边泫然欲泣的苏轻晚，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。
他忽然觉得，苏轻晚这副样子，好像……有点刺眼。
而那个头也不回的沈知意，背影却异常清晰。
萧玦第一次开始怀疑，自己坚持退婚，到底是对的，还是错的？
他好像……有点看不懂沈知意了。
这个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，好像真的变了。
变得……让他有些陌生，又有些……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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