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伊勒里宫的战争厅内,空气凝固如铅。
拿破仑将染血的九国密约副本重重拍在橡木长桌上,羊皮纸卷轴滚动展开,露出末尾八国代表的签名与火漆印——英国狮鹫、俄国双头鹰、普鲁士黑鹰、奥地利双尾狮、奥斯曼新月、西班牙城堡、葡萄牙盾徽,以及一枚陌生的纹章:缠绕着荆棘的九头蛇。烛火在密约上投下摇曳的光影,仿佛那些纹章正蠢蠢欲动,随时会从纸面扑出。
“先生们,”皇帝的声音像淬火的钢,“这不是外交,而是宣战。”
贝尔蒂埃第一个抓起密约,指尖擦过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雷的签名,墨迹尚未完全干涸——这份文件在布鲁塞尔签署后不到四十八小时就被缝进了刺客的皮肤。达武掰开刺客尸体的胸腔时,发现心脏表面刻着微缩的同盟纹章,九头蛇的每个蛇头都对应一国徽记。更骇人的是第九个蛇头,它咬着一枚从未在欧洲纹章学中出现过的符号:七芒星内嵌倒十字。
“奥地利人竟敢背誓!”缪拉一拳砸在桌面上。他作为那不勒斯国王的冠冕还在淌血——刺客的奥斯曼弯刀上淬了能溶解黄金的炼金毒药,只差一寸就能削掉他的耳朵。内伊冷笑:“布吕歇尔那条老疯狗肯定参与了,普鲁士人从耶拿战役后就等着这一天。”角落里,富歇的指尖无声敲打着手杖银柄。这位警务大臣刚刚证实,九名刺客中有三人使用英国制造的雷汞炸药,其引爆装置与威灵顿炮兵部队在滑铁卢使用的型号完全一致。
拿破仑走向悬挂欧洲地图的墙壁,佩剑突然发出蜂鸣。剑身的七个符文正对应地图上被标记的七个地点:伦敦、维也纳、柏林、圣彼得堡、君士坦丁堡、马德里、里斯本。而第八个红钉刺在布鲁塞尔——密约签署地。第九枚黑钉则钉在一片空白处,位于德意志诸邦与法国边境之间的无人地带。
“他们犯了一个错误。”皇帝用剑尖划过地图,皮革般坚韧的羊皮纸应声裂开,露出下层更古老的图纸——罗马帝国全盛时期的疆域。“反法同盟?不,这是旧欧洲对革命的最后一次反扑。但他们忘了,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法兰西……”他猛地掀开底层图纸,暴露出最下面那张泛黄的莎草纸,上面用拉丁文写着《查理曼帝国继承权宣言》。
拉瓦莱特伯爵突然闯入,军靴沾满地牢的泥泞。“陛下,刺客最后的话破译了——‘七重诅咒’对应七宗罪。”他展开染血的审讯记录,“傲慢之钉将刺入王冠,贪婪之焰吞噬金库,色欲之雾腐蚀血脉……”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骚动。近卫军押着个浑身湿透的渔夫,那人颤抖着捧出一只铁盒,盒中七只玻璃瓶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,标签分别写着欧洲七条主要河流的名称。
“塞纳河渔民在打捞刺客尸体时发现的,”近卫军报告,“每瓶都混入了某种结晶。”富歇夺过一瓶对着烛光观察,突然烫手般松开——瓶底的结晶正在自主蠕动,像有生命的金属。拿破仑剑尖轻挑瓶塞,一缕猩红雾气窜出,在空中凝成模糊的九头蛇形状,随即被剑身符文吸收。佩剑顿时重若千钧,皇帝不得不双手握持,而剑格宝石内浮现出新的景象:七座哥特式大教堂的地下室,每处都聚集着身披各国纹章斗篷的人影,他们围绕七芒星阵吟诵,中央祭坛上躺着与拿破仑相貌相同的蜡像。
“黑魔法?”贝尔蒂埃面色惨白。皇帝却大笑:“不,这是比魔法更古老的东西——政治。”他猛地将剑插入地图正中的巴黎,“他们想用诅咒摧毁法兰西的命脉?很好。让莫尔捷的第一军今夜开赴莱茵,达武的第三军剑指布鲁塞尔。苏尔特——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顺着皇帝突然凝固的视线看向窗外——荣军院的金顶正被诡异的绿火笼罩,火焰组成清晰的七芒星图案。更远处,七道相同的光柱从欧洲各地冲天而起,在云层交汇成巨大的倒悬王冠。佩剑在拿破仑手中剧烈震颤,剑身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,最后浮现的第八个符文让富歇倒退两步——那是圣殿骑士团的标志。
“传令。”皇帝的声音让大理石地面微微震动,“不是对八国宣战。”他拔出佩剑指向夜空,“是对九个。”
铁盒中剩余的六瓶液体突然同时爆裂,各色雾气在空中交织成第九道光柱,直指地图上那枚孤零零的黑钉。直到此刻,参谋们才注意到黑钉所在的位置——条顿堡森林。公元9年,罗马军团在此全军覆没;1806年,拿破仑在此全歼普鲁士军队。而现在,某种比国家更古老的势力正在苏醒。
当夜,七只信鸽从巴黎飞向七大军团驻地,每只脚环都刻着《拿破仑法典》第一条的变体:“任何攻击法兰西者,即为全人类之敌。”而第八只漆黑的渡鸦径直飞向东方,它携带的密信只有一句拉丁文:“我们找到你了,隐修会。”
最后一幕,拿破仑独自站在破碎的地图前,将第九枚黑钉按进条顿堡森林的位置。钉尖刺入的瞬间,整个欧洲的地形开始蠕动,仿佛大陆本身正在挣脱某种千年枷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