降书与王冠

九月的雨丝斜织在朴茨茅斯港的海面上，将沉没的"胜利号"残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。拿破仑站在临时搭建的橡木平台上，脚下是被海水浸泡得发黑的甲板木板，每走一步都会渗出咸涩的水珠。英国海军旗湿漉漉地垂在桅杆上，旗面破损处露出1805年特拉法加海战时留下的修补痕迹。

"陛下，他们到了。"贝尔蒂埃低声提醒，指向海面上缓缓驶来的小艇。威灵顿公爵端坐艇中，黑色礼服被雨水浸透成了更深的墨色，手中紧握着一个镶金边的檀木匣子。在他身后，十二名英国海军将领整齐划一地划着桨，每个人的眼神都死死盯着拿破仑腰间那把仍在微微发光的佩剑。

当威灵顿踏上"胜利号"残骸的瞬间，一块腐朽的甲板突然断裂。拿破仑闪电般伸手扶住了他，两位宿敌的手在雨水中短暂相触。"小心，公爵，"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奇特的温和，"历史已经在这艘船上摔倒了太多英雄。"

谈判桌是用"胜利号"的主舵轮改装的，周围摆放着从海底打捞上来的炮弹箱作为座椅。拿破仑从怀中取出一个镶嵌珍珠母的墨水盒——这是玛丽·路易丝皇后送给他的礼物。但当他打开盒盖时，里面装的不是普通墨水，而是暗红色的液体。

"我想用这个签署和约。"拿破仑将墨水盒推向威灵顿，"取自奥斯特里茨战场冻土中的葡萄酒，与塞纳河水混合而成。"

英国首席谈判官卡斯尔雷勋爵的脸顿时变得煞白。他认出了这个仪式的含义——欧洲最古老的投降传统，用战败方的水土与战胜方的酒液相融。威灵顿却出人意料地笑了，从匣子里取出一支镶嵌蓝宝石的鹅毛笔："那么请允许我用纳尔逊将军的笔来完成签字。"

雨势突然变大，砸在残破的甲板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。拿破仑的佩剑开始有节奏地震颤，七个符文依次亮起又熄灭，像是在演奏无声的乐章。当威灵顿在条约上签下第一个字母时，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——不是来自任何一艘军舰，而是海底，仿佛沉没的"胜利号"本身正在发出最后的叹息。

条约正文用七种文字书写，每种文字对应一个被征服的国家。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七条附加条款，羊皮纸上留着一块空白，等待用特殊墨水填写的秘密内容。拿破仑从剑鞘中取出一枚金针，刺破自己的拇指，将血滴入那个暗红色墨水盒。

"现在，"他蘸血写下第一个符号，"让我们谈谈第九个国家。"

威灵顿的笔尖突然折断，蓝宝石坠落在甲板上。与此同时，十二名英国海军将领同时按住佩剑，但拿破仑只是轻轻敲了敲谈判桌。从海底突然浮起十二个铜制圆筒，自动展开成完美的伞形，为每位与会者挡住了暴雨。这是"鹦鹉螺号"潜艇部队的杰作——水压驱动的机械伞，圆筒内壁刻着法国科学院最新计算出的潮汐公式。

"你们在爱尔兰海岸训练的特别舰队，"拿破仑边说边继续书写，"那些挂着商船旗的三桅快船，每艘都配备了改良的卡罗纳德炮。"他的笔尖划过羊皮纸，血字诡异地开始自行延伸，形成精细的地图轮廓，"我要他们的基地坐标，以及...这个。"

皇帝突然翻转佩剑，将剑柄朝向威灵顿。公爵倒吸一口冷气——剑柄底部镶嵌着一块他再熟悉不过的宝石：来自纳尔逊勋章上的蓝钻碎片。

"你们一直在找的最后一块，"拿破仑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，"圣殿骑士团九芒星的最后一个角。"

海面突然平静下来，雨滴悬停在半空中。在绝对的寂静里，威灵顿颤抖着从匣子底层取出一张对折的羊皮纸。当这张纸在谈判桌上展开时，上面的蜡封自动融化，露出里面用隐形墨水绘制的图案：九个点连接成的复杂星图，每个点都标注着一个欧洲主要港口，而第九个点赫然落在法国境内的一个小村庄上。

拿破仑的佩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，像教堂钟声般回荡在海湾。皇帝用剑尖轻点图案中心，所有悬停的雨滴同时坠入大海，激起一圈完美的同心圆波纹。

"那么，"他卷起已经签好的条约，"我们明年春天在阿金库尔见。"

当最后一位英国将领离开后，贝尔蒂埃忍不住问道："陛下，第九条款究竟...？"

拿破仑只是将佩剑举向阳光。此刻雨过天晴，剑身上七个符文的投影恰好与沉没的"胜利号"主桅杆影子重合，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完整的九芒星。远处，三艘法国战列舰同时鸣放礼炮，但奇怪的是没有炮弹出膛——那只是压缩空气的声响，为了不惊动正在海底某处游弋的"东西"。

"准备信鸽，"皇帝收起佩剑，"给巴伐利亚选帝侯的那只要用红色丝带。"他最后看了一眼正在下沉的"胜利号"残骸，一块刻着"Nelson"字样的船板恰好浮出水面，又缓缓沉入深海。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瞬间，拿破仑将玛丽·路易丝的墨水盒轻轻抛入海中，盒中残余的血墨水在海水中扩散，形成了一条指引向北方的小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