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德里克微微摇了摇头,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,转瞬即逝。“先活下来,艾丽莎。活下来,然后,我们一起找出那个把你推进火焰杯的人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说完,他不再停留,转身大步离开,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。
我紧紧攥着那张仿佛还带着他体温的羊皮纸,靠在冰冷的石墙上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。活下来……一起找出真相……他话语中的力量,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火种,微弱,却开始在我被恐惧和绝望冻结的心底,艰难地燃烧起来。
接下来的日子,霍格沃茨于我而言,成了一片布满荆棘的冻土。每一次踏入礼堂,迎接我的都是针扎般的目光、刻意的冷落和压低声音却无比清晰的讥讽。拉文克劳的长桌不再有我的位置,我成了一个行走的“作弊者”标签。除了几个低年级学生投来纯粹好奇的目光,几乎所有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。
我把自己缩在图书馆最偏僻、书架最密集的角落里,靠着厚重的《魔法生物图鉴》和《强力防御咒语集》作为掩护。但恶意无孔不入。当我在禁书区外围查找关于古代契约魔法的资料时,一个冰冷的、充满恶意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:
“怎么,科尔?禁书区也满足不了你的作弊欲望了?想找点更‘强力’的魔法,好在第一项任务里继续你的表演?”是斯莱特林的蒙太,他抱着手臂,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,旁边还跟着几个同样面带恶意的斯莱特林学生。
我抱着沉重的书本,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压下那瞬间涌上的屈辱和愤怒。我强迫自己转过身,目光越过他,直接投向远处书架间巡视的平斯夫人。
“平斯夫人,”我的声音尽量平稳,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需要借阅《古代魔法契约:起源与约束力》。”
蒙太嗤笑一声,还想说什么。平斯夫人已经如同护崽的鹰隼般快步走了过来,严厉的目光扫过蒙太他们:“图书馆内保持安静!或者,出去!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强大的威慑力。
蒙太悻悻地哼了一声,带着他那群跟班走开了,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我一眼。我接过平斯夫人递来的、封面已经磨损的古旧书籍,低声道谢。老女巫只是推了推眼镜,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似乎没有鄙夷,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然后无声地离开了。
这种无处不在的敌意和孤立,比任何恶咒都更消耗心神。塞德里克那张纸条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我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溺水者,疯狂地抓住上面每一个咒语要点,在深夜无人的空教室里一遍遍挥动魔杖练习。荧光闪烁(Lumos)!声音洪亮(Sonorus)!除你武器(Expelliarmus)!铁甲护身(Protego)!咒语的光芒在空荡的教室里亮起又熄灭,汗水浸湿了我的额发,手臂因为反复施咒而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。可每当我感到快要坚持不下去,眼前浮现的总是那天楼梯转角,他平静而笃定的眼神——“我相信你。”
纸条上那句“你的反应速度是优势”被我反复咀嚼。是的,也许我的魔咒威力不够稳定,魔力储备不够深厚,但在拉文克劳魁地奇队当替补追球手的经历,无数次险险避开游走球的瞬间,确实磨练出了我超乎寻常的敏捷和瞬间判断力。这或许是塞德里克观察到的?一丝微弱的希望,如同寒夜里的星火,支撑着我。
几天后一个深夜,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酸痛的手臂从空教室出来,准备溜回拉文克劳塔楼时,却在一条僻静走廊的阴影里,意外地撞见了塞德里克。他正被两个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友围着,其中一个,正是那个脾气火爆的击球手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:
“……塞德,你得离她远点!全校都知道她有问题!你跟她搅在一起,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赫奇帕奇?怎么看你自己?这会影响你的声誉,甚至可能影响比赛!”
“是啊,队长,”另一个队员也忧心忡忡地帮腔,“那个科尔……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?万一她背后真有什么……你跟她接触,太危险了!不值得!”
塞德里克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沉默着,没有立刻回答。昏暗的光线下,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直。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攥紧了手里的魔杖,生怕听到任何附和的话语。那刚刚在他给予的信任中建立起的一点点可怜的勇气,几乎要在这沉默中溃散。
“说完了?”塞德里克的声音终于响起,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。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他的队友,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。“她的名字被火焰杯选中,是事实。她被整个学校孤立、敌视,也是事实。”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。
“至于她是否‘值得’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我藏身的阴影角落,快得让我以为只是错觉,“这不是由我们,更不是由那些只敢躲在人群里叫嚷的人来评判的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有力,“她现在是勇士,和我们一样,要面对同样的危险。在弄清楚真相之前,落井下石,不是一个赫奇帕奇该做的事。更不是我塞德里克·迪戈里会做的事。”
他向前走了一步,看着他的两个队友:“我的声誉,不需要靠疏远一个被众人踩踏的同伴来维护。如果你们觉得这影响了赫奇帕奇,或者你们自己,”他微微停顿,语气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那是你们的选择。但我的选择,不会变。”
两个赫奇帕奇队员愣住了,脸上交织着错愕和一丝被训斥的难堪。他们互相看了一眼,最终那个击球手低下头,咕哝了一句:“我们只是担心你,塞德……”
“谢谢关心。”塞德里克的声音缓和了一些,“回去吧。很晚了。”
看着那两个队友垂头丧气地消失在走廊另一头,塞德里克在原地站了几秒,才转身,朝着我的方向走来。他似乎早就知道我在这里,步伐没有丝毫犹豫。
我的心跳得像擂鼓,在他走近时,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跑。他却在我面前一步之遥停了下来。
“都听到了?”他问,声音很轻,听不出情绪。
我僵硬地点点头,羞愧和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鼻尖,不敢抬头看他。
“他们只是……关心你。”我小声说,声音干涩。
“我知道。”塞德里克的声音很平静,“但关心,有时候也会成为偏见的帮凶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艾丽莎,你不需要为别人的偏见负责,更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或退缩。抬起头来。”
他的话像有魔力。我几乎是下意识地,慢慢抬起了头,对上了他的眼睛。走廊里只有墙壁上几盏昏暗的油灯,光线模糊,却足以让我看清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认真和……鼓励?没有责备,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近乎固执的坦荡。
“第一项任务,”他不再提刚才的插曲,直接切入了正题,声音压得更低,“我得到了一些……不太确切的消息。可能与魔法生物有关。非常危险。”他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我,里面是全然的严肃,“你需要实战,艾丽莎。真正的实战。纸上谈兵没有用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魔法生物?火龙?客迈拉兽?无论哪一种,都足以让我这个四年级学生死上十次。恐惧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。
“明晚,”塞德里克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熄灯后,天文塔顶。带上你的魔杖。”他没有说更多,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说“别迟到,别退缩”。然后,他微微颔首,转身大步离开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,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阴影里,手里攥着魔杖,心脏因为紧张和一丝被点燃的、微弱的斗志而狂跳不止。
天文塔顶的风,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片,呼啸着切割过皮肤,卷起袍角猎猎作响。深秋的寒意浸透了每一块古老的石砖,直透骨髓。我缩在塔楼边缘一处背风的石垛后面,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,一半是因为冷,一半是因为紧张。远处禁林的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,黑魆魆一片,更添了几分诡谲。
脚步声从狭窄的旋转楼梯口传来,沉稳而清晰。塞德里克的身影出现在塔顶平台,他穿着厚实的深色旅行斗篷,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。凛冽的寒风似乎对他毫无影响,他步履从容地走向我。
“冷?”他问,声音被风扯得有些模糊。
我摇摇头,又立刻点点头,牙齿磕碰的轻微声响大概出卖了我。
他走近,没有多余的话,直接将手里一个用厚布包裹的东西塞到我怀里。入手沉甸甸的,带着他的体温,瞬间驱散了一点指尖的冰冷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两个还微微烫手的牛肉馅饼,香气诱人,还有一小瓶泛着暖橘色光泽的药剂。
“喝掉它,暖身剂,莫特拉鼠胆汁味道不太好,但有效。”他简洁地吩咐,自己则走到塔顶中央相对开阔的地方,抽出魔杖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,像一尊守护的石像。
我依言拔开瓶塞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浓烈草药和某种腐烂沼泽气息的味道直冲鼻腔。我屏住呼吸,一仰头灌了下去。一股灼热的暖流立刻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,随即扩散到四肢百骸,像裹上了一层无形的厚毯子,刺骨的寒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。胃里有了热食垫底,身体也暖和起来,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放松了一点点。
“谢谢。”我低声说,声音不再发抖。
塞德里克确认了周围安全,这才转身面向我,魔杖握在手中,进入一种标准的预备姿态。“时间不多,艾丽莎。我们开始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训练时的清晰和冷静,在呼啸的风声中异常清晰。“第一个任务,危险来自魔法生物,可能性极高。你需要熟练掌握的不是攻击,而是保护自己、制造机会、争取时间。”
他魔杖轻点,指向塔顶平台中央一块被月光照亮的空地。“障碍重重(Impedimenta)!看好了!”
一道凝实的红光从他杖尖激射而出,精准地击中空地中央一块不起眼的碎石。红光炸开,并非消散,而是瞬间形成一片扭曲力场的半透明屏障!那屏障范围不大,但凝实异常,仿佛一层粘稠坚韧的胶质,将那块碎石牢牢“定”在了原地,甚至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细微的扭曲波纹。他维持着咒语,向我展示着屏障的强度和范围控制。
“魔力输出要集中,意志要坚定!想着‘阻挡’!不是推开,是‘凝固’!”他的声音穿透风声,“你来!目标,那块石头!”
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回忆他施咒时的动作和感觉,集中精神,将魔杖对准那块碎石:“障碍重重!”
一道微弱的红光射出,撞在石头上,只是让它轻微晃动了一下,屏障的影子都没出现。
“集中!艾丽莎!”塞德里克的声音严厉起来,“魔力在体内凝聚,如同拉弓!精神锁定目标,意志驱动魔力!再来!”
“障碍重重!”我咬紧牙关,将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在“阻挡”这个概念上。这一次,红光稍亮,在石头前形成了一小片不稳定的、如同水波荡漾的涟漪,但瞬间就溃散了。
“好!有进步!记住那个凝聚的感觉!”塞德里克立刻肯定道,没有丝毫的不耐烦,“继续!不要停!”
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魔杖一次次挥出,红光时亮时暗。塞德里克像一个最严苛也最敏锐的教练,不断纠正着我的手势角度、站姿重心、呼吸节奏,甚至念咒时尾音的长短。他声音清晰,指令简洁,每一次的“不对!”都精准地指出问题,每一次的“再来!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动力。
“手腕下沉半英寸!对!”
“咒语出口时气息要稳!不要泄气!”
“魔力不是从魔杖喷出去的!是你把它‘推’出去的!想着那个‘推’的动作!”
“很好!这一次屏障的轮廓清晰多了!坚持住!维持!”
汗水再次浸湿了我的鬓角,手臂的酸痛感比在空教室练习时强烈十倍。但在他一声声不容置疑的指令和那充满力量感的“再来!”声中,退缩的念头被强行压了下去。每一次失败后的短暂间隙,他都会立刻指出关键点,没有一句废话,只有最直接的提升路径。
不知练了多少次,当我又一次挥动魔杖,几乎是嘶喊出“障碍重重!”时,一道比之前凝实得多的红光射出,在目标石块前“嗡”的一声,竟然真的撑开了一片直径约一英尺的、略显稀薄但稳定存在的淡红色力场屏障!虽然只维持了短短三秒就溃散了,但那清晰的阻挡效果,让我自己都愣住了。
“成了!”塞德里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振奋,“记住这个感觉!艾丽莎!”
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疲惫。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魔杖,又看向塞德里克,激动得说不出话。他朝我微微颔首,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,转瞬即逝。
“别松懈!”他立刻打断我的激动,“这只是开始。下一个,铁甲护身(Protego)!这是保命的咒语!看仔细!”
他魔杖划出一个复杂的圆弧,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。“铁甲护身!”一道半透明的、泛着珍珠母光泽的弧形护盾瞬间在他身前张开,几乎覆盖了他大半个身体,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弱却坚韧的光华。护盾持续了数秒才缓缓消散。
“这个咒语消耗极大,但关键时刻能救命。咒语和动作必须完美同步,意志要绝对坚定,想着‘绝对防御’!”他再次示范,动作放慢,让我看清每一个细节。
练习再次开始。铁甲护身的咒语更长,动作更复杂,魔力消耗更是几何级增长。每一次施咒失败带来的魔力反噬都让我手臂发麻,头晕目眩。塞德里克的声音依旧稳定地传来,严厉却不失耐心:
“动作变形了!圆弧要完整!”
“咒语音节!第三个音节拖长!”
“意志!艾丽莎!你的意志就是护盾的强度!想着你要保护的东西!你最珍视的东西!”
“再来!”
珍视的东西……我猛地想起他递给我馅饼时指尖的温度,想起他在走廊里替我挡住恶意时的背影……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。“铁甲护身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魔杖奋力划出圆弧!
这一次,一道虽然稀薄、边缘还在颤抖,但确确实实存在的、半透明的弧形光盾瞬间在我面前张开!虽然只维持了一眨眼的时间,像肥皂泡一样脆弱易碎,但那一瞬间的“存在感”,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!
“好!”塞德里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,“抓住它!就是这个意志力!”
就在这时,塔楼下方的城堡某处,隐约传来费尔奇巡夜时沙哑的咳嗽声和洛丽丝夫人项圈铃铛的轻响。声音由远及近。
“巡夜的。”塞德里克立刻警觉,魔杖瞬间指向塔楼入口的旋梯方向,眼神锐利如鹰隼,“今晚到此为止。”
我立刻收起魔杖,心脏因为紧张和刚才的激动而狂跳不止。塞德里克迅速走到我身边,他的目光扫过我因为兴奋和疲惫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还有额角细密的汗珠。
“你做得很好,艾丽莎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种肯定的力量,在呼啸的风声中格外清晰,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。”
费尔奇的脚步声和猫的铃铛声似乎更近了,就在塔楼下方盘旋。
“快回去。小心点。”塞德里克低声催促,同时警惕地注意着楼梯口的动静。
我点点头,抱着怀里已经凉掉的、但包裹着厚布的馅饼,像揣着一份珍贵的秘密,转身快步走向另一侧通往城堡内部的狭窄楼梯。下楼梯前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塞德里克依旧站在原地,背对着我,面向旋梯入口的方向,身形挺拔,像一道沉默的哨卡,为我挡住可能来自费尔奇的视线。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深色的斗篷和肩膀上,勾勒出一个坚定而孤直的轮廓。塔顶的寒风依旧呼啸,卷起他斗篷的下摆,猎猎作响。
那一瞬间,他像一座灯塔,孤独地矗立在暴风雪将至的海崖之上。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,混合着刚才练习成功的激动和此刻被守护的安心感,悄然弥漫过心田,驱散了深秋高塔上所有的寒意。
十一月二十四日,寒风像无数把钝刀子,刮过霍格沃茨城堡高耸的塔楼和禁林边缘光秃秃的树枝。魁地奇球场被临时改造成了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斗兽场。环绕的看台上,密密麻麻的学生人头攒动,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、充满期待的海洋。鲜艳的旗帜在各学院看台上招展,但格兰芬多的金红、斯莱特林的银绿、拉文克劳的蓝铜……没有一面旗帜是为我挥舞。
我被安排在勇士帐篷最角落的位置,努力将自己缩进阴影里,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穿透帐篷帆布、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。芙蓉·德拉库尔正对着一个精致的珐琅手镜整理她银亮的发丝,动作优雅从容。威克多尔·克鲁姆靠在一根支撑帐篷的木柱上,抱着手臂,眉头紧锁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。塞德里克站在靠近帐篷入口的地方,侧对着我,似乎在凝神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。他穿着便于活动的深色作战服,身姿挺拔,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峻。
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,卢多·巴格曼那张总是红光满面的脸探了进来,带着一种夸张的、职业性的兴奋:“勇士们!准备上场了!抽签决定顺序!”
一个鼓囊囊的紫色绸布袋递到了芙蓉面前。她伸出纤长的手指,优雅地探入袋中,抽出一只小巧的、喷吐着绿色火苗的翡翠色火龙模型。
“威尔士绿龙!”巴格曼高声宣布。
接着是克鲁姆,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只通体鲜红、鼻孔喷着火星的中国火球龙模型。
轮到塞德里克。他伸手入袋,动作沉稳,抽出的是一只体型相对较小、但覆盖着银蓝色鳞片的瑞典短鼻龙模型。
最后,袋子递到了我面前。我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,指尖微微颤抖着伸进去,触碰到一个冰冷、粗糙、带着尖锐棱角的模型。拿出来一看——一只体型庞大、覆盖着漆黑鳞片、金色竖瞳凶光毕露的匈牙利树蜂龙!看台上通过魔法投影看到这一幕的观众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、混合着惊叹和某种幸灾乐祸的哗然。
胃部猛地一抽,像是被那只模型龙的爪子狠狠攥住。匈牙利树蜂……最凶残的火龙之一……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轻微磕碰声。
巴格曼似乎也愣了一下,随即用更大的声音宣布:“匈牙利树蜂!艾丽莎·科尔!哦,这可真是……充满挑战性的开始!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兴奋。
帐篷里的气氛更加凝重。芙蓉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,克鲁姆只是冷哼了一声。塞德里克猛地转过头,目光锐利地落在我手中的黑龙模型上,眉头瞬间锁紧,灰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担忧。他嘴唇微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巴格曼已经开始催促第一位勇士芙蓉出场了。
很快,外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龙吼、观众惊恐的尖叫、芙蓉急促的咒语声和物体被火焰焚烧的爆裂声。每一次巨大的声响都让我的心脏狂跳一下。我死死攥着魔杖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脑子里拼命回忆着塞德里克在天文塔顶教过的每一个要点,每一个咒语的手势,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我的思维,让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。
时间在煎熬中流逝。终于,外面传来巴格曼激动到破音的宣布:“成功!德拉库尔小姐拿到了金蛋!漂亮!”
接着是克鲁姆上场。他的策略简单粗暴——直接攻击。眼疾咒(Conjunctivitus)的光芒精准地射向火龙的双眼,引来它痛苦的、震天的咆哮和更加狂暴的火焰喷射,整个斗兽场仿佛都在震动。最终,在一片狼藉和惊险万分的躲避中,克鲁姆也拿到了金蛋,代价是半片袍子被烧焦。
“塞德里克·迪戈里!”巴格曼的声音响起。
塞德里克深吸一口气,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那眼神复杂,有关切,有担忧,还有一种无声的、沉重的嘱托——“活下来”。他转身,大步走出了帐篷,背影消失在刺眼的光线中。
外面很快响起了他清晰有力的咒语声:“障碍重重!” “声音洪亮(Sonorus)!”他巧妙地利用障碍咒迟滞瑞典短鼻龙的追击,同时用放大的声音制造干扰,吸引龙的注意。策略灵活而高效,引来看台上赫奇帕奇学生疯狂的欢呼和其他学院由衷的赞叹。整个过程虽然惊险,却显得游刃有余。当巴格曼宣布他成功拿到金蛋时,欢呼声达到了顶点。
“最后一位!艾丽莎·科尔!”
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,刺目的阳光和山呼海啸般的、混杂着巨大嘘声的喧嚣瞬间将我吞没。那嘘声是如此响亮和充满恶意,像冰冷的潮水拍打过来,几乎让我窒息。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,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,又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