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军府的马车疾驰在通往皇宫的官道上,我紧攥着严浩翔留下的玉佩,掌心全是冷汗。前世此时,我正因有孕在身而卧床休养,对朝堂风云一无所知。如今既得重生,岂能再坐视他陷入险境?
"夫人,前面就是宫门了。"副将压低声音,"没有传召,女眷不得入内。"
我掀开车帘,宫门前禁卫森严,远非平日可比。看来皇帝今日确有动作。
"取我的诰命服来。"
副将一愣:"夫人这是..."
"我乃一品诰命夫人,有要事面圣。"我整了整衣冠,"将军府与相府的脸面,今日就赌上一赌。"
马车停在宫门外,我手捧先帝御赐的玉如意——这是及笄那年太后所赐,一直收在嫁妆箱底——昂首走向宫门。
"站住!"禁卫长枪交叉拦住去路。
我亮出玉如意:"先帝御赐之物在此,本夫人有要事面圣,尔等敢拦?"
禁卫面面相觑,终是放行。穿过重重宫门,金銮殿前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殿外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,个个面色肃杀。
"娘娘请留步!"太监总管急匆匆赶来,"皇上正在议事..."
我直接跪在殿外石阶上,高举玉如意:"臣妇严林氏,恳请面圣!"
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荡,引得几个大臣侧目而视。太监总管急得跺脚:"娘娘快起来,这不合规矩..."
"何人在外喧哗?"殿内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。
我深吸一口气:"臣妇严林氏,求见陛下!"
殿内一阵骚动,片刻后,太监尖声宣道:"宣严林氏进殿——"
踏入金銮殿的刹那,我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跪在龙阶下的身影——严浩翔双手被铁链锁在身后,朝服被剥去,只着白色中衣,背上赫然几道血痕。这副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判若两人,心头猛地一刺。
"严林氏,你擅闯金銮殿,可知该当何罪?"皇帝高坐龙椅,面色阴沉。
我伏地行礼:"臣妇知罪。但听闻夫君被召入宫,久久不归,特来请罪。"
"请罪?"皇帝冷笑,"严浩翔私通北境,意图谋反,你可知情?"
我心头一震,抬头直视皇帝:"陛下明鉴,我夫君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!"
"哦?"皇帝指向殿中一名武将,"李爱卿亲眼所见严浩翔与北境密使暗会,还有密信为证。"
我这才注意到殿中站着兵部侍郎李崇,他手中捧着一封信笺,正是昨日我在严浩翔书房见过的北境密函。
"陛下!"我重重叩首,"那密函是..."
"林氏!"严浩翔突然厉声打断,"后宫不得干政,回去!"
我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,一时怔住。只见他眼中满是警告,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
皇帝眯起眼睛:"严爱卿好大的威风。看来平日没少管教夫人。"
殿中几位大臣发出暧昧的低笑。我脸颊发烫,却仍跪着不动:"陛下,臣妇虽不懂朝政,但知夫君为人。他若有异心,怎会交还虎符?又怎会..."
"虎符?"皇帝突然打断,"他交还的是空壳!真正的调兵符节仍在北境军中!"
我愕然看向严浩翔,他闭了闭眼,似在认命。
"严浩翔,你还有何话说?"皇帝拍案而起。
严浩翔挺直脊背:"臣无话可说。"
这句话像刀子扎进我心口。前世种种闪回脑海——他每次出征前欲言又止的眼神,我生病时书房亮到天明的灯,还有...暗格中那些珍藏的礼物和小笺。
不,绝不能再重蹈覆辙!
"陛下!"我膝行几步,高举玉如意,"先帝曾言,见此玉如意如见太后亲临。臣妇斗胆,请陛下听我一言!"
殿中一片哗然。皇帝脸色阴晴不定,终是挥手示意:"讲。"
"我夫君若有异心,为何要在新婚次日就向陛下交还兵权?北境密函往来,乃是查探突厥动向。陛下请看——"我从袖中取出另一封信,"这是昨日密使送来的突厥军情图,上面清楚标注了突厥可汗与..."
"林渝玥!"严浩翔突然暴喝,"闭嘴!"
我被他吼得一颤,却仍坚持展开信笺:"与李侍郎的秘密联络点!"
李崇脸色大变:"胡说八道!"
皇帝目光在我与李崇之间来回扫视:"呈上来。"
太监接过信笺奉上。皇帝越看脸色越沉:"李爱卿,这上面的印信,你作何解释?"
李崇扑通跪下:"陛下明鉴!这必是严浩翔伪造..."
"陛下!"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一名侍卫冲进来,"八百里加急!北境军报!"
皇帝展开军报,面色骤变:"突厥十万大军压境..."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崇,"而你说突厥已归顺?"
李崇面如土色,抖如筛糠。
皇帝缓缓起身,走到严浩翔面前:"严爱卿,朕错怪你了。"
严浩翔重重叩首:"臣不敢。"
"但..."皇帝话锋一转,"你夫人擅闯金銮殿,该当何罪?"
我心头一紧。这是要拿我开刀了?
严浩翔猛地抬头:"陛下!臣妻无知,全是臣管教无方。要罚就罚臣一人!"
"哦?"皇帝冷笑,"朕听闻你们夫妻不睦,分房而居。如今看来,传言有误啊。"
严浩翔额头抵地:"臣...知罪。"
"严浩翔。"皇帝俯身,声音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,"你隐藏得够深啊。为了这个女人,连家族使命都不顾了?"
我心头一震。家族使命?
严浩翔声音嘶哑:"臣妻林氏,乃臣心之所系,命之所依。"
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我耳边。前世那个冷漠的夫君,竟在皇帝面前说出这样的话?
皇帝直起身,忽然大笑:"好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!既如此,朕便成全你们。"他挥手,"来人,给严爱卿松绑,送他们回府。"
离开金銮殿时,我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住。严浩翔虽被松绑,但仍被两名侍卫"护送"着,无法靠近我。
宫门外,将军府的马车仍在等候。严浩翔刚要上车,一名太监急匆匆追来:"严将军留步!陛下口谕,请您即刻前往北境平叛!"
严浩翔脸色一白:"臣...领旨。"
太监又转向我:"陛下说,严夫人受惊了,特赐御医随行回府诊脉。"
这是要将我们分开!我急中生智,突然捂住腹部:"夫君...我腹中孩儿..."
严浩翔瞳孔骤缩,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我:"渝玥!"
我顺势倒在他怀中,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:"带我走..."
他立刻会意,抱起我怒斥太监:"没看见我夫人身体不适吗?回府!"
马车疾驰回府,一进门严浩翔就命人紧闭府门。他小心地将我放在榻上,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低声道:"你没事吧?"
我摇头:"装的。"犹豫片刻,"那个...孩儿..."
严浩翔苦笑:"我知道。"他伸手轻抚我的脸,"今日...多谢你。"
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密地触碰我的脸,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。
"为何阻止我说出李崇通敌的事?"我问。
严浩翔神色复杂:"皇帝早知此事。"
"什么?"
"李崇是皇帝的人。"他声音压得极低,"皇帝与突厥可汗密谋,欲借突厥之手除掉我严家军。"
我如坠冰窟:"为何?"
严浩翔沉默良久,终是开口:"因为我姓严。"
他起身从暗格深处取出一幅画像。画中是一位与严浩翔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,身着前朝官服。
"这是我父亲,前朝镇北侯严凛。"他声音平静,"二十年前,他为保皇室血脉几乎灭门,只余我一人被家将救出。"
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所以严浩翔是...前朝忠烈之后?
"皇帝一直忌惮我,却又不得不用我。"他收起画像,"赐婚于你,本是想借相府监视我。"
所以前世我们的婚姻,从开始就是一场阴谋?
"那这一世..."
"这一世我本想远离你。"他苦笑,"可那日春日宴,你穿着藕荷色衣裙站在海棠树下,我就知道...我逃不掉了。"
我心头一热,前世记忆纷至沓来——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他一直在默默守护。
"今日你冒险闯殿..."他声音微颤,"若有个闪失..."
"严浩翔。"我直视他的眼睛,"前世我糊里糊涂地死了,这一世,我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棋子。"
他眸光一暗,突然单膝跪地,执起我的手:"渝玥,给我一个机会。这一世,我定护你周全。"
我看着他诚挚的眼神,终于点了点头。
正当此时,副将急匆匆跑来:"将军!北境密使又至!说突厥大军已破雁门关!"
严浩翔脸色骤变:"备马!传我军令,北境军即刻迎敌!"
"你要走?"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。
他反握住我的手:"皇命难违。但这次..."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,"若有异动,持此令去找城西'锦绣庄'的苏掌柜。"
我接过令牌,上面刻着一个陌生的徽记:"这是..."
"我的人。"他匆匆系上披风,"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别相信宫里来的任何人。"
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,我攥紧令牌。前世此时,他一去不回,直到我难产而死都未归来。这一世,结局会不同吗?
夜深人静,我辗转难眠。忽听窗外一声轻响,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。我警觉地坐起,只见月光下,一支箭矢钉在床柱上,箭上绑着一封信。
解开一看,只有寥寥数字:
"严非真姓,苏非外人。速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