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歌词里的糖

校庆晚会的排练定在每天放学后的自习课。夏星晚抱着歌词本走进音乐教室时，沈砚正站在钢琴旁，听班长讲合唱的注意事项。夕阳透过百叶窗，在他身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，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没拉到顶，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毛衣领口，软乎乎的，像只温顺的大型犬。

“夏星晚，这边！”班长朝她招手，指了指沈砚旁边的位置，“就差你啦，赶紧站好。”

夏星晚的脚步顿了顿，抱着歌词本的手指紧了紧。音乐教室的地板是木质的，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，她走过去时，感觉整间教室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，连钢琴上的节拍器都好像在跟着心跳的节奏“嗒嗒”响。

“来了。”她小声应着，刚要往沈砚旁边站，他却忽然往旁边挪了半步，留出的位置刚好能容下她，连衣角都不会碰到的距离，却让她脸颊瞬间烧起来。

“歌词都熟了吗？”沈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，带着点笑意，“班长说你五音不全，要不要提前给你开小灶？”

“谁说的！”夏星晚瞪他一眼，翻开歌词本假装看歌词，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，“我只是……不太擅长在人多的地方唱。”

“那我陪你。”他说得自然，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手指却轻轻敲了敲她的歌词本，“等会儿排练到副歌部分，我跟你对视，你跟着我的节奏来，就不会错了。”

夏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，偷偷抬眼，看见他的睫毛在夕阳下投出浅浅的阴影，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。她赶紧低下头，在歌词本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音符，笔尖却因为紧张，把音符画成了歪歪扭扭的爱心。

合唱选的是首老歌，旋律温柔得像棉花糖。轮到副歌部分时，夏星晚果然慌了神，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，手心全是汗。就在这时，她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，抬眼就撞进沈砚的眼睛里。

他的眼神很亮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，嘴角微微扬着，带着鼓励的笑意。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混在合唱的声浪里，却精准地钻进她耳朵：“‘晚风吻尽荷花叶，任我醉倒在池边’，这句的调子要扬起来，像……像你上次画的梧桐叶被风吹起来的样子。”

夏星晚跟着他的节奏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没跑调。唱到“任我醉倒在池边”时，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唇上，他的嘴唇轻轻动着，吐字清晰，下颌线绷得很柔和，像被夕阳镀上了层蜜糖。

排练结束时，天色已经暗了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，夏星晚收拾歌词本时，发现沈砚正站在钢琴旁等她，手里拿着两个包装好的热可可，是学校门口那家甜品店的，她上次跟林知许提过，说他家的热可可加了双倍奶盖，甜得恰到好处。

“给。”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，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，暖乎乎的，“刚路过买的，加了双倍奶盖。”

夏星晚接过热可可时，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，像触电似的缩了缩，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。“拿稳了，别洒了。”他的手心很烫，隔着薄薄的包装纸，把温度传过来，“刚才唱得不错，比我想象中好听。”

“真的？”她抬头看他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。

“真的。”沈砚点点头，忽然凑近了些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尤其是唱到‘藏在歌词里的告白’那句，我差点以为……你在跟我说话。”

热可可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香，在空气里弥漫开来。夏星晚的脸瞬间红透了，连耳朵尖都在发烫，她慌忙低下头，用吸管戳着杯盖，奶盖沾在鼻尖上都没发现。

沈砚看着她鼻尖上的奶盖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。他没说话，只是从口袋里拿出张纸巾，递到她面前。“擦擦。”

夏星晚接过纸巾，胡乱擦了擦鼻子，却把奶盖蹭到了脸颊上，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花猫。沈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，伸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奶渍，指尖软软的，带着热可可的甜香。

“你……”夏星晚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腔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
“走了，”他收回手，指腹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，转身往门口走，“再不走，甜品店的草莓蛋糕就要卖完了。”

夏星晚愣了愣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。“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草莓蛋糕？”

“上次听见你跟林知许说的。”沈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带着笑意，“顺便买一个，就当……奖励你今天唱得好。”

音乐教室的灯光暖黄，照在两人身后的地板上，拉出两道紧紧挨着的影子。夏星晚看着沈砚的背影，忽然觉得手里的热可可甜得恰到好处，像藏在心里的某种情绪，终于忍不住漫了出来。

走到甜品店时，最后一个草莓蛋糕果然还在。沈砚把蛋糕递给她时，盒子上的丝带系成了蝴蝶结，像个小小的礼物。“拿着，”他说，“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夏星晚接过蛋糕，“你不吃吗？”

“我不爱吃甜的。”沈砚摇摇头，却在她打开盒子时，目光落在蛋糕上的草莓上，“不过……可以尝一口。”

夏星晚用叉子叉起一颗最大的草莓，递到他嘴边。沈砚愣了愣，随即低下头，轻轻咬了一口，草莓的汁水沾在唇角，像抹了层红胭脂。“挺甜的。”他说，声音有点含糊。

“是吧？”夏星晚笑得眉眼弯弯，自己也叉了颗草莓放进嘴里，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炸开，连带着心里都甜滋滋的，“我就说这家的草莓特别新鲜。”

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，雪已经停了，月亮从云里钻出来，把青禾路照得亮堂堂的。梧桐树枝桠上还挂着没化的雪，像开了满树的白花。夏星晚抱着草莓蛋糕，偶尔偷偷看一眼沈砚，发现他也在看自己，目光撞在一起时，又像触电似的移开，却在嘴角藏着藏不住的笑意。

快到岔路口时，夏星晚忽然想起什么，从书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绒布袋子，递给沈砚。“给你的。”

袋子里装着枚钥匙扣，是用梧桐木刻的两片叶子，一片大一片小，用红绳串在一起，上面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：“晚”和“砚”。

“我跟隔壁班的手工课老师学了好久才刻好的，”夏星晚有点不好意思，“可能有点丑……”

“不丑。”沈砚打断她，拿起钥匙扣对着月光看，木片的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见，像他们一起走过的青禾路，“很可爱，我很喜欢。”

他说着，把钥匙扣挂在自己的书包拉链上，晃了晃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“这样，”他说，“别人就知道，这是你送我的了。”

夏星晚的心里像被灌了蜜，甜得发胀。她看着钥匙扣在月光下晃动，忽然觉得，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：会记得他不爱吃甜的却愿意尝一口草莓，会偷偷学刻钥匙扣想给他惊喜，会在他靠近时心跳加速，却又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。

“校庆晚会那天，”沈砚忽然开口，停下脚步看着她，“我想跟你一起唱最后那句‘藏在歌词里的告白’。”

月光落在他眼里，亮得像落满了星星。夏星晚点点头，声音轻轻的，却很坚定：“好。”

风穿过梧桐树叶，沙沙作响，像在替谁轻轻说：其实不用藏，我早就听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