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关心下的刺

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，夏星晚正低头给沈砚发消息，指尖刚敲下“你的锁骨好点没”，就听见一个清甜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：“请问沈砚同学在吗？”

她抬头望去，门口站着个穿隔壁班校服的女生，长发披肩，眼睛弯成月牙，手里捧着本物理竞赛辅导书，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，看着格外无害。

沈砚刚从外面进来，闻言停下脚步：“有事？”

“我是高二（3）班的苏雅，”女生往前递了递书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，“上次省赛集训营我们见过的，你还记得吗？我有几道题不太懂，想请教你一下。”

夏星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。她记得沈砚提过集训营，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。

沈砚的目光在书本上扫了一眼，淡淡道：“现在是早读时间，有问题找你们班老师。”

苏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，随即又软下来，声音更甜了：“可你的解题思路特别清楚嘛，上次你在营里讲的那道电磁题，我到现在都记得……”她说着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夏星晚，落在她校服领口露出的半截银链上，眼神闪了闪。

“沈砚，要早读了。”夏星晚忽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
沈砚立刻转头看她，眼底的疏离淡了些：“来了。”他没再接苏雅的书，径直走到夏星晚身边坐下，刚放下书包就低声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夏星晚摇摇头，翻开语文课本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苏雅还站在门口，目光黏在沈砚背上，像带着细小的钩子，让她浑身不自在。

那天上午的课间，苏雅又来了。这次她没找沈砚，反而径直走到夏星晚座位旁，手里拿着袋包装精致的曲奇：“同学，我叫苏雅，上次集训营听沈砚提起过你呢，说你物理进步特别快，肯定很聪明吧？”

夏星晚捏着笔的手顿了顿：“他提起过我？”

“是啊，”苏雅笑得越发甜，“他说你总爱问他题，眼睛亮晶晶的，特别可爱。”她说着，把曲奇往夏星晚手里塞，“这是我妈妈烤的，你尝尝？沈砚说他不爱吃甜的，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。”

这话像根软刺，轻轻扎进夏星晚心里。沈砚从没跟她说过这些，更没提过和苏雅聊起过她。

“不用了，谢谢。”夏星晚推开曲奇，语气冷淡，“我不喜欢吃甜的。”

苏雅的手僵在半空，眼圈忽然红了，委屈地看向刚从办公室回来的沈砚：“沈砚，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同学了？对不起啊，我只是想……”

“苏雅。”沈砚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我说过，有问题找老师。”

苏雅咬着唇，像是快要哭了，转身跑出去时，还“不小心”撞到了夏星晚的课桌，桌上的水杯晃了晃，半杯水泼在了夏星晚的笔记本上——那本记满了沈砚讲题思路的笔记本。

“呀！对不起对不起！”苏雅慌忙道歉，手忙脚乱地去擦，却把水抹得更开，字迹晕成一片模糊的蓝，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沈砚一把拉开她，拿出纸巾蹲下身替夏星晚擦笔记本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夏星晚看着那些被晕染的字迹，心里像被什么堵住，闷得发疼。那是她一点点攒起来的心意，就这么被轻易弄脏了。

苏雅看着沈砚紧张的样子，眼底掠过一丝得意，嘴上却还在道歉：“真的对不起，要不我赔你一本新的吧？或者……我帮你把沈砚的笔记再抄一份？我记得他集训时的笔记可清楚了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夏星晚站起身，声音冷得像结了冰，“请你出去。”

沈砚抬头看她，眼里带着担忧：“晚晚……”

“让她走。”夏星晚打断他，目光死死盯着苏雅，眼眶却有点发热。她不是气笔记本被弄脏，是气苏雅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，气沈砚那句“集训营见过”，更气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、密密麻麻的不安。

苏雅最终还是被班长“请”了出去，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沈砚一眼，眼神里的委屈像演给谁看。

教室里恢复了安静，可夏星晚的心却乱了。沈砚把擦得半干的笔记本递给她，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：“别生气，我晚上重新给你讲一遍，都记下来。”

“你和她很熟吗？”夏星晚低着头，声音闷闷的。

“不熟，就集训时见过几次。”沈砚解释道，“她总来问问题，我都没怎么理。”

“那她怎么知道你不爱吃甜的？怎么知道我总问你题？”夏星晚抬起头，眼里的水汽让视线有点模糊，“你跟她说过我？”

沈砚的语塞像根针，狠狠扎进她心里。他确实没主动说过，可苏雅来问起时，他没否认，也没说“这是我女朋友”，只是沉默着听她讲那些似是而非的“共同回忆”。

“晚晚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沈砚想伸手碰她，却被她躲开了。

上课铃响了，夏星晚把湿哒哒的笔记本塞进抽屉，转身看向窗外。青禾路的梧桐叶被风吹得乱晃，像她此刻的心。她忽然想起苏雅刚才的眼神，那藏在甜笑下的打量，像根细小的刺，扎进她和沈砚之间那层薄薄的糖衣里，隐隐作痛。

下午的体育课，自由活动时夏星晚没去找沈砚，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发呆。林知许跑过来递水：“听说上午苏雅来找沈砚了？那女生在年级里出了名的，专爱找有女朋友的男生‘请教问题’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我没往心里去。”夏星晚扯了扯嘴角，却笑不出来。

正说着，就看见苏雅拿着瓶水走向篮球场，径直走到沈砚身边，踮起脚尖想给他递水，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。沈砚侧身躲开了，可那瞬间的画面，还是像颗石子，投进夏星晚心里，漾开一圈酸涩的涟漪。

她站起身就往教学楼走，林知许在身后喊她，她也没回头。

晚自习时，沈砚的座位空了半节课。夏星晚盯着他的空位，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。直到快下课，他才回来，额角带着层薄汗，手里拿着个新的笔记本。

“刚去给你抄笔记了。”他把笔记本递给她，声音带着歉意，“体育课没找到你，苏雅一直缠着问问题，我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夏星晚没接，目光落在他袖口沾着的一根长发上——不是她的，她今天扎着马尾。“你还是先管好你的‘朋友’吧。”

沈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：“夏星晚，你非要这样吗？”

“我怎样了？”夏星晚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引来周围同学的目光，“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拿着你的‘共同回忆’，在我面前装可怜！你要是觉得她好，你去找她啊！”

话一出口，她就后悔了。可看着沈砚紧抿的唇，和眼里一闪而过的疲惫，那些委屈突然就绷不住了。

下课铃响的瞬间，夏星晚抓起书包就往外跑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她跑到青禾路的梧桐树下，看着沈砚家的方向，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。

原来再甜的糖，也抵不过一根突然冒出来的刺。那些藏在“关心”下的试探，那些没说出口的界限，终究还是在她和他之间，划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痕。
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夏星晚知道是沈砚，却没回头。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，带着熟悉的温度，可她却觉得，好像有什么东西，不一样了。

“晚晚，对不起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，“是我没处理好，你别……”

“沈砚，”夏星晚打断他，声音哽咽，“我累了。”

月光落在两人之间，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，第一次，不再是紧紧相依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