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小做饭

“别怕……我回来了。” 她的声音顿了顿，似乎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。然后，我感觉到她蹲了下来，温热的身体靠得很近。 “地上凉，”她的声音放得更轻，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，“起来好不好？” 她温热的手指滑下我的头顶，轻轻握住了我冰冷的手腕。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渗血的细小伤痕，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。她没有强行拉我，只是那样握着，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。 “你看你，”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，但尾音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，“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……家里乱糟糟的，冰箱肯定也空了。”她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最寻常、最不会刺痛我的话，“饿不饿？” 我依旧埋着头，只是哭，肩膀一抽一抽。巨大的情绪波动过后，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和麻木。 “等着。”苏晴的声音异常坚定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。她终于松开了我的手，站起身。 我听见她走向厨房的脚步声，很稳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镇定。然后是冰箱门被拉开的声音，里面大概只有空荡荡的回响。接着是水龙头被拧开，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。 过了几分钟，她走回我身边。一只温热的手再次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。 “溪溪，起来。”她的声音柔和，却有着一种奇异的、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，“我们去厨房。”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，任由她半搀半抱地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。双腿虚软无力，只能倚靠在她身上。她的手臂很有力，稳稳地支撑着我，一步一步，把我带向厨房的方向。 厨房的窗户透进有些刺目的阳光，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。苏晴把我安置在餐桌旁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。她转身，走向水槽，拿起案板上那把最普通不过的菜刀。刀身在水流下反射着刺目的光。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。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，背脊挺直，动作利落地冲洗着那把刀。水流声停止。她转过身，手里握着那把刚刚洗净的菜刀，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，仿佛刚才夺走那枚小小刀片惊心动魄的事从未发生。 她甚至对我扯出一个极淡的、安抚性的笑容，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无比僵硬。 “今晚，”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，语气是刻意的平静，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，“我们吃糖醋排骨。” “糖醋排骨”四个字，像一把生锈的钥匙，猝不及防地捅进了记忆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。心脏猛地一缩，一股尖锐的酸楚瞬间顶到了鼻腔。 小时候……每次我哭鼻子，或者考试考砸了，只要闻到厨房飘出那股又酸又甜、带着焦糖和醋香的味道，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，瞬间就消散了大半。我会像个小尾巴一样围在厨房门口，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、裹着诱人酱色油光的排骨，口水都快流下来。苏晴的妈妈，那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的阿姨，就会夹起一块吹凉了塞进我嘴里，笑着说：“溪溪乖，吃了阿姨的糖醋排骨，什么烦心事都没啦！” 后来……阿姨和叔叔也走了。那温暖的味道，连同那个总是飘着饭菜香、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，都成了遥远记忆里褪色的剪影。 苏晴……她现在提起这个…… 我猛地低下头，死死咬住下唇，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。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膝盖上，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。喉咙里堵得难受，哽咽声不受控制地冲出来，又被我强行压抑下去，肩膀抖得厉害。 “叮叮当当……” 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响了起来，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烟火气。我听见油入热锅的“滋啦”声，接着是葱姜蒜爆炒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，瞬间填满了冰冷的厨房空间。这久违的、属于“家”的声音和气味，像一只温柔的手，笨拙地拂过心上最深的伤口，带来一阵剧烈的、难以言喻的痛楚和酸软。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，抬起模糊的泪眼。 苏晴背对着我，站在灶台前。她微微弓着背，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东西。灯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肩线，握着锅铲的手很稳，动作熟练。她没有回头看我，只是沉默地忙碌着。锅里的香气越来越浓烈，那熟悉的、酸甜交织的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，顽固地撬开记忆的闸门。 这味道……和她妈妈做的，真像啊。 “洗把脸，准备吃饭了。”苏晴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但语调很稳。她关了火，将锅里油亮酱红、热气腾腾的排骨盛进盘子里。那浓郁的香气几乎有了实体，沉甸甸地压过来。 她端着盘子转身，目光落在我脸上。我的眼睛大概肿得像核桃，脸上还挂着泪痕。她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把盘子放在桌上，发出一声轻响。 “吃吧。”她拉开椅子坐下，把筷子递到我面前，自己却没有动筷的意思。 我拿起筷子，指尖冰凉。夹起一块最小的排骨，沾满了浓稠的酱汁。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。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，带着微烫的温度，刺激着麻木的味蕾。熟悉的味道像汹涌的潮水，裹挟着无数被尘封的画面轰然袭来——阿姨温暖的手，叔叔爽朗的笑声，小院里追逐打闹的两个小女孩……还有爸妈和妹妹围坐在一起的画面…… 喉咙猛地哽住，那块小小的排骨像有千斤重，怎么也咽不下去。滚烫的眼泪再次失控地涌出，滴落在碗里，和酱汁混在一起。 苏晴坐在对面，默默地看着我。她没有劝我别哭，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笨拙地给我擦眼泪。她的眼神很深，像一片沉静的湖，里面翻涌着我无法解读的情绪。她的手放在桌面上，指节微微蜷曲着，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