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第八章 裂帛
深秋的夜雨,带着刺骨的寒意,敲打着紫禁城冰冷的琉璃瓦和青石板。海常在珂里叶特·阿妍裹着一件半旧的薄棉斗篷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宫的路上。白日里在启祥宫外罚跪的膝盖依旧钻心地疼,被踩踏过的手背更是红肿未消。她刚从尚药局讨了些劣质的冻疮膏,只想快点回到自己那个偏僻冷清、却能隔绝外界一切目光和恶意的蜗居。雨水顺着额发流下,模糊了视线,也冰冷了她的心。
为了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可能遇到的各宫主子,她特意选了最偏僻的宫道。这条路会经过钟粹宫的西侧墙根。她低着头,缩着肩膀,只想做这雨夜里一道不引人注目的影子,尽快消失。
然而,就在她即将快步走过钟粹宫西角门时,一道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,如同鞭子般抽在她紧绷的神经上!
“站住!哪个宫的奴才?眼瞎了吗?见了贵妃娘娘的仪驾,竟敢不行礼避让?!”
阿妍浑身一僵,惊恐地抬头。只见钟粹宫西角门不知何时开了,高贵妃高晞月正被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,似乎刚从外面回来。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绛紫色妆花缎斗篷,发髻高耸,在宫灯映照下,脸色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和不耐烦。她身边一个面生的、眉眼带着刻薄的大宫女正叉着腰,厉声呵斥着阿妍。
阿妍吓得魂飞魄散,慌忙屈膝就要下拜:“奴婢……奴婢海常在珂里叶特氏,冲撞贵妃娘娘,求娘娘恕罪!”她声音颤抖,带着浓重的哭腔。
“海常在?”高贵妃微微蹙眉,似乎想不起这号人。她身边的大宫女立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。高贵妃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而轻蔑,上下打量着阿妍狼狈不堪的样子,尤其在看到她红肿破皮的双手和冻得青紫的膝盖时,嘴角勾起一丝刻薄的弧度。
“哦……原来是你啊。”高贵妃的声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,“本宫当是谁这么没规矩。怎么,刚在启祥宫外头跪了三个时辰还没跪够?跑到本宫眼皮子底下碍眼来了?”
她往前踱了两步,雨水落在她精致的旗鞋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冰冷雨水里的阿妍,如同看着一只肮脏的蝼蚁:“既然这么喜欢跪,那就继续跪着吧。正好,也替本宫去去这雨夜的晦气。”她轻飘飘地挥了挥手,如同驱赶一只苍蝇,“就跪在这儿,本宫什么时候回殿歇下了,你再起来。”
“娘娘!求娘娘开恩!奴婢……奴婢知错了!雨太大了……”阿妍惊恐地哀求,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棉裤,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都开始打颤。
“闭嘴!”那大宫女厉声打断她,“贵妃娘娘的懿旨,你也敢违抗?!再敢多言,撕烂你的嘴!跪直了!”她上前一步,狠狠按住阿妍的肩膀,强迫她挺直腰背跪在冰冷的、积水的青石板上。
高贵妃轻哼一声,不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影,扶着宫女的手,仪态万方地走进了钟粹宫角门。沉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门外的凄风苦雨,也彻底隔绝了阿妍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冰针,无情地刺穿着阿妍单薄的衣衫,浸透她的皮肤,钻进她的骨髓。膝盖和手背的旧伤在湿冷中更是痛得钻心。她跪在钟粹宫西墙根下最偏僻的角落,雨水顺着墙檐汇成一股股小水流,浇在她的头上、颈间。黑暗和寒冷如同巨大的怪兽,一点点吞噬着她的体温和意识。屈辱、冤屈、寒冷、疼痛……无数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,将她拖向绝望的深渊。为什么要活着?活着就是为了承受这永无止境的羞辱和折磨吗?姐姐……阿妍好冷……好痛……好想去找你……
意识在冰冷的雨水中渐渐模糊、飘散。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冻僵、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,一阵刻意压低的、鬼祟的交谈声,如同游丝般,借着风声雨声的掩护,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。
“……玉壶姐姐……您放心……那东西……小的……处理得干干净净……绝查不出……半点痕迹……”
“……算你机灵……记住……把嘴巴闭紧了……纯嫔娘娘……亏待不了你……长春宫那边……皇后……查得紧……咱们……更要小心……”
“……是是是……小的明白……二阿哥那事……做得天衣无缝……这次……也一样……”
二阿哥!天衣无缝!玉壶!纯嫔娘娘!
这几个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字眼,狠狠扎进了阿妍混沌的意识深处!她猛地一个激灵!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!是玉壶的声音!还有……一个太监的声音!他们在说什么?二阿哥的死……是他们做的?!他们还在谋划什么?!
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让她从濒死的麻木中惊醒!她不能死!绝对不能死在这里!她听到了!她听到了足以让这些人粉身碎骨的秘密!如果被他们发现……她会被灭口!像那个雨夜惨死的素心姑姑一样!
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冰冷的绝望深渊中喷涌而出!比寒冷更甚的恐惧给了她力量!阿妍猛地抬起头,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,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孤狼般的狠厉光芒!
她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湿滑的青石板!指甲瞬间翻裂,鲜血混合着泥水涌出,钻心的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!她不再顾忌膝盖的剧痛,不再去想身体的冰冷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,四肢并用,以一种极其狼狈、却异常迅捷的姿态,从冰冷刺骨的水洼里猛地爬了起来!
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声音的来源,只是凭借本能,朝着自己宫室的方向,跌跌撞撞、连滚带爬地狂奔而去!泥水四溅,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,像一道融入雨夜的黑色闪电,疯狂地逃离这吞噬生命的魔窟!
***
“呕——!”
长春宫正殿内,气氛依旧沉抑。众妃嫔依序向皇后请安。嘉嫔金玉妍抚着隆起的肚子,姿态慵懒,眼神却带着挑剔,扫过下方位份低微的嫔妃。就在例行问安即将结束,众人准备告退时,坐在角落绣墩上的海常在珂里叶特·阿妍,突然毫无征兆地用手帕死死捂住嘴,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!声音突兀而清晰,瞬间打破了殿内压抑的平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!金玉妍眉头一皱,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:“海常在!御前失仪!成何体统!”她正要借机发作。
皇后富察氏却抬了抬手,目光落在阿妍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脸上。那平静之下,似乎压抑着某种极其汹涌的东西。皇后心中微动,沉声道:“宣太医。”
“不必了,皇后娘娘。”阿妍放下手帕,缓缓站起身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虚弱,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,如同淬了寒星的碎冰,直直地看向皇后,声音清晰而镇定:“嫔妾……并非失仪。嫔妾月信已迟半月有余,近日更是胸闷恶心,食欲不振。嫔妾斗胆揣测……恐是……遇喜之兆。恳请娘娘,宣太医诊脉,以安圣心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!
遇喜?!
金玉妍脸上的厌恶瞬间凝固,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狠狠打脸的羞怒!这个低贱的海常在……竟然……怀孕了?!昨夜……昨夜皇上在长春宫暖阁里……难道?!
其他嫔妃也是神色各异,有惊讶,有嫉妒,更多的是难以置信。唯有皇后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。她看着阿妍,看着那双不再怯懦、反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决绝的眼睛,仿佛看到了昨夜暖阁里那个绝望挣扎的身影。这孩子……来得如此不堪,却又如此……是时候。
“宣太医!”皇后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太医院院判匆匆赶来,隔着丝帕,手指搭上阿妍纤细的腕脉。殿内鸦雀无声,落针可闻。所有人的心都悬着。
片刻后,院判收回手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喜色的笑容,对着皇后和众妃嫔深深一揖:“恭喜皇后娘娘!恭喜海常在!常在脉象圆滑流利,如珠走盘,确是喜脉!龙胎已有月余,脉象稳健!”
轰——!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!
金玉妍的脸色瞬间铁青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!嘉嫔?她算什么东西?!一个卑贱的宫女,靠着爬床得来的龙胎,竟然也配和她平起平坐?!
皇后脸上却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、如同冰层裂开缝隙般的笑意(尽管那笑意未达眼底)。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妍,声音温和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:“海常在珂里叶特氏,温良恭顺,今怀龙裔,功在社稷。即日起,晋封为贵人。赐号——‘愉’。望你谨守本分,好生安胎,为皇家绵延子嗣。”
愉贵人!珂里叶特·阿妍深深叩首,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嫔妾……愉贵人珂里叶特氏,叩谢皇后娘娘隆恩!”低垂的眼帘下,那双眸子里翻涌的,不再是绝望的泪水,而是冰冷的火焰和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狠厉。愉?她只觉得这个字,充满了讽刺。这深宫,何曾有半分真正的“愉”?有的,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!她终于……有了一块安身立命的基石,虽然染着屈辱的血色。
***
长春宫后殿的小厨房里,气氛却与正殿的“喜讯”截然不同。香云红着眼眶,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年约五十、穿着朴素、满面风霜的妇人坐下。那妇人脸色蜡黄,额角有一大块新鲜的青紫,走路也一瘸一拐,正是香云在宫外唯一的亲人——她的姑母。
“姑母,您受苦了……”香云哽咽着,用温水沾湿了帕子,轻轻擦拭着妇人额角的伤,“都怪我……不该让您进宫来看我……”
“傻孩子……姑母没事……”妇人强忍着疼痛,挤出笑容,粗糙的手拍了拍香云的手背,“就是……就是不小心冲撞了那位……玉壶姑娘的轿子……她……她非要罚我跪在宫道上……要不是……”她想起那凶神恶煞的嬷嬷和玉壶那张刻薄的脸,眼中仍有余悸。
“玉壶?!”香云的心猛地一沉!纯嫔身边的头号爪牙!姑母怎么会惹上她?!
就在这时,厨房门被推开。魏嬿婉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,看到香云姑母的惨状,眉头立刻蹙起:“这是怎么了?”
香云含泪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。魏嬿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玉壶!又是她!毒害二阿哥的真凶,如今气焰越发嚣张,竟连进宫探亲的老妇都不放过!这分明是冲着香云来的,更是对皇后权威的赤裸挑衅!
“姑母别怕,先喝口热汤药压压惊。”魏嬿婉将药碗递给妇人,随即转向香云,声音沉稳,“你在这里照顾好姑母,我去去就回。”
香云一惊:“嬿婉!你要做什么?别冲动!那可是纯嫔娘娘的人!”
魏嬿婉脚步未停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:“正因为是纯嫔的人,才更要让皇后娘娘知道!”她快步走出厨房,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朝着皇后所在的正殿方向疾步而去。
此刻的皇后,刚刚处理完愉贵人晋封之事,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,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哀伤。魏嬿婉快步走到殿外,对守门的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。小太监面露难色,但看到魏嬿婉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,还是硬着头皮进去通传。
片刻后,魏嬿婉被召入内殿。她言简意赅,将香云姑母被玉壶无端责罚、跪地受伤的事情禀报给皇后,语气平静,却字字清晰。
皇后缓缓睁开眼。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,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,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。玉壶……纯嫔……她们以为永琏走了,她这个皇后就彻底垮了?就可以肆意欺凌她身边的人?
“李玉。”皇后的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,“带几个人,去把香云的姑母请到长春宫偏殿,传太医好生诊治。再去……”她的目光转向魏嬿婉,带着一丝冰冷的赞许,“把那个玉壶,给本宫‘请’到钟粹宫门口跪着。告诉高贵妃,就说本宫说的,她宫里的奴才不懂规矩,冲撞了本宫的客人,让她自己看着办!跪到本宫满意为止!”
“嗻!”李玉心头一凛,知道皇后这是动了真怒,立刻躬身领命。
魏嬿婉垂首,心中并无快意,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。皇后在借力打力,用高贵妃的手,狠狠敲打纯嫔!这深宫里的每一步,都是刀尖上的舞蹈。
***
二阿哥永琏的丧仪,是紫禁城入冬以来最沉重的一笔。巨大的哀恸笼罩着长春宫,也牵动着整个前朝后宫的目光。皇后因哀伤过度,心力交瘁,几乎无法理事。主持祭礼的重担,在太后的授意下,落在了初入宫闱的娴妃辉发那拉·淑慎肩上。
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,也是太后对新人的一次重要历练和扶持。
祭礼在奉先殿举行。庄严肃穆的大殿内,素幡低垂,白烛高燃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气息。宗室亲贵、文武大臣、六宫妃嫔,皆着素服,依序肃立。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娴妃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雪青色素缎宫装,头上只簪着一支素银扁方,脂粉未施。她站在最前方主祭的位置,身姿挺拔,双手交叠于腹前,神色肃穆而沉静。那份属于少女的娇憨和活泼,被她深深地、极力地压抑在端庄持重的表象之下。她清晰地记得尔晴的叮嘱:这是太后给的机会,更是皇后娘娘最痛的时刻,容不得半分差池,更容不得半分轻佻。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稳住有些发颤的声音,按照礼部官员的引导,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步仪程:上香、奠酒、诵读祭文……动作规范,姿态优雅。她的声音清越,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地回荡,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
太后坐在一旁的凤椅上,隔着缭绕的香烟,默默注视着娴妃的表现。看着她紧绷却努力维持的侧脸,看着她偶尔在转身时,裙摆下微不可察地轻颤的脚尖(那是紧张,也是站得太久),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一丝更深的考量。这孩子,是可造之材。这份在巨大压力下仍能维持的端庄与镇定,正是她需要的。
然而,这看似庄严肃穆、井然有序的祭礼背后,暗流从未停止涌动。
祭礼结束后,高贵妃高晞月阴沉着脸回到钟粹宫。今日她被迫罚跪了自己的心腹玉壶(虽然只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纯嫔求情领了回去),这简直是奇耻大辱!皇后分明是在打她的脸!她越想越气,只觉得胸口憋闷,将手中的暖炉狠狠掼在地上!
“娘娘息怒!”纯嫔苏绿筠“恰好”前来探望,见状连忙上前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煽动,“为了一个下贱老妇,皇后娘娘竟如此不给您体面……玉壶可是您身边最得力的人!这分明是……”
“哼!”高贵妃怒气冲冲地打断她,“她失了儿子,就拿本宫撒气!本宫协理六宫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!她倒好,为了个新入宫的贱婢(指愉贵人),又是晋封又是赐号!如今连本宫宫里的人,也说罚就罚!她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贵妃?!”
纯嫔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,她凑近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毒蛇吐信:“娘娘,您还不明白吗?皇后娘娘这是……忌惮您啊!您协理六宫,威望日重。如今二阿哥没了,她膝下空虚,地位动摇。娴妃又是太后的人,她自然要打压您,好扶持新人,稳固她的后位!今日这祭礼,为何不让您主持?偏偏让娴妃那个黄毛丫头出头?这不明摆着告诉满朝文武,在皇后心里,您还不如一个新封的妃子吗?!她这是……不愿意让您再沾手六宫大权了!”
“忌惮?打压?不愿意让本宫沾手?”高贵妃的怒火被彻底点燃!纯嫔的话如同一桶滚油,浇在了她熊熊燃烧的妒火和怨气之上!再联想到皇后近日对她若有似无的疏离,以及今日祭礼上娴妃那“风光”的表现……所有线索瞬间被串联起来,指向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“真相”——皇后在防着她!在排挤她!要把她从协理六宫的位置上踢开!
“富察琅嬅!好!好得很!”高贵妃猛地站起身,艳丽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疯狂(她将自己代入了皇后假想敌的位置),“你不仁,休怪我不义!这六宫,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!我们走着瞧!”她咬牙切齿,一字一句,如同淬毒的誓言。
纯嫔看着高贵妃眼中燃烧的熊熊恨火,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冷的、快意的弧度。皇后,高晞月……都将是她的绊脚石!看着她们斗得两败俱伤,才是她苏绿筠想要的局面!她垂眸,掩去眼底的算计,柔声道:“娘娘息怒,身子要紧。来日方长……”
钟粹宫暖阁内,贵妃与皇后之间那最后一丝脆弱的同盟关系,在纯嫔精心编织的毒网下,伴随着窗外呼啸的北风,彻底断裂。仇恨的种子,已然在贵妃心中,长成了参天的毒树。而此刻,长春宫偏殿内,太医刚刚为香云的姑母包扎好额角的伤口。魏嬿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,看着窗外阴沉欲雪的天空,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,绷得更紧了。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