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季降水多,接连几天的大雨将残留的积雪冲了个干净。
可春天,最容易出现的便是瘟疫和洪涝了水一旦淹没房屋,便有数不清的瘟疫源头。
红瑾郊外的庄子被水淹了不少,所幸农户们手脚麻利,当晚便组织排水,种的瓜果也都撑起了防水棚。
可红瑾还是有些担心,她向监正告了假,去了庄子上,请了匠人重新修葺农户的农房,雨后让每户都焚烧避瘟的草药,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半个月才得以回京。
这一回京,她的天...塌了。
殿下的信她是一封没收到,人是才知道回来了的。
也就是说,殿下归家,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人还没见上,天和帝便急吼吼的将她召进宫了。
她这才知道,殿下回来还带回一个消息:汤州府有疫。
而指派的人选,是君慕凛。
霎时间,红瑾想到的是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鹤染。
上次的事,她派了小鬼折磨了白兴言两日便没再关注了,听说被罚了半年俸禄且半年不得上朝。
他们二人已经互通心意,瘟疫一事,凶险万分,一步没做好,后面步步错。
钦天监的确许多人都会相术不假,可普通的相术只是测算吉凶祸福。
更为厉害一些的则能测天意。
红瑾是后一类,但是天道的意思模糊不清,严重时甚至降下天罚。两年前她因为蜀郡的事,天道震怒,被雷劈了。
是以红瑾现在的相术,只能开个花,结个果。除此之外,什么都干不了。
却也没有妨碍什么。
坏消息:差点死了。
好消息:被心上人救了。
从此,红瑾就成了君慕息身边第一大狗皮膏药。
扯远了。
宫中
天和帝端坐案前,书案上摆着汤州府的折子,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厉色和寒意。
钦天监监正郜南堂跪在大殿中央,以头触地,长长的山羊须垂在地上,丁香色的官服层层叠叠铺在地上。
红瑾利落的跪在郜南堂右后侧,绯色与丁香色有一瞬的相触。
瞧着风尘仆仆的红瑾,天和帝皱了皱眉,直奔主题“爱卿以为此次汤州府瘟疫一事如何。”
这是在清问了。
“未知全貌,不予置评。”红瑾垂着脑袋,盯着御书房地板上铺的金砖。
这次‘瘟疫’爆发的毫无预兆,钦天监众多官员包括她在内无一人推演出来,以至于病死了很多百姓。
无所作为,是该罚。
“好个‘未知全貌,不予置评’,钦天监难道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,星象有误,现下连推演都不成了。”天和帝气笑了,他平日看重的人此时倒只能蹦出八个字了。
红瑾掐了掐手指,替郜南堂回答,“陛下息怒,钦天监固然有错。可近日来天象总有遮挡,柸珓有损,天意难以揣测,钦天监已有许久不能照常运行了。”
天道不允探查,她的话透露出。
天和帝忽的想起,几月前郜南堂确实上了折子,他当时正因小儿子身死痛心,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内部处理。
貌似的确错不在他们,可骂都骂了。
“罢了罢了,传我旨意,汤州府知府未能及时上报,罚俸半年,官降一品。此事过后,钦天监监正、副监正罚俸两月,以儆效尤。”他是皇帝,总不能拉下面子给臣子道歉吧。
江越飞速记下,“是。”
“红瑾,你立即前往,同慎王一同料理。”天和帝思来想去,还是得给他一点压力,“老四...现在在宫中休养。”
红瑾眼睛一亮,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。
“等你回来再见。”天和帝见不得她这么高兴,又补了一句。
如果红瑾有尾巴,已经耷拉下来了。
这是威胁,赤裸裸的威胁!
“臣领旨。”咬牙切齿,父子俩一个德性。
“车队在宫门口等候,爱卿速去。”这是早有预谋。
红瑾和郜南堂一齐退下了。
郜南堂年近六十,两鬓霜白,是先皇留下来的老古董,红瑾很怵这种老学究。
但这老学究健步如飞,硬要把她送上马才肯罢休。她本打算中途偷偷去君慕息在宫中的住所看一眼。
只一眼,她便把心放回肚子里,老老实实去汤州府。
可直到上马,这老头都紧盯着她,弄得红瑾全程目不斜视。
这绝对是皇帝叫他干的。
红瑾彻底老实了。
“红大人此去要多加小心。”郜南堂在红瑾打马时突然冒出来一句。
“务期必成。”少年挥鞭,雪白的马匹迎着日头,一路穿过朱雀大街,向着远方,不曾停歇。
郜南堂笑着抚了抚胡须,“少年人啊,我终究是老喽。”
他掂了掂钱袋子,盘算着去吃上一碗馄炖再回府。
他们这些老辈子也该退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