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慕凛查完城中百姓用水的源头后匆匆赶回来,恰巧碰见宿野低吼一声越过知府府邸墙头,背上还驮着千金。
天光乍亮一瞬,他暗道不好,一跃上去跟在后头。
宿野几步没了身影,千金差点被甩下身去。
待看到红瑾院中场景,君慕凛后悔早先答应红瑾所说的‘引狼入室’,差点真让红瑾给狼咬死了。
“红瑾!”
千金绕到红瑾身后心疼的舔舐她脖子上的伤口,宿野勾住烟客的尾巴不断收紧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君慕凛的大嗓门震的府外都能听见,御林军急急忙忙架着夏国医的手臂抬进来。
“诶诶诶,你们放我下来,我自己能走。”可怜的夏国医只留鞋跟在地上摩擦。
红瑾垂眸思考两秒,还是觉得丢人。
天知道她原本没想过会受伤,被刀砍了后的第一想法也是:回去可以和殿下卖惨了。
殿下绝对会心疼的没边。
现在倒好,回去是挨骂了。
看着那一队太过上道的御林军和哎哟叫着的夏国医,这下真的是人尽皆知了。
霸霸手脚一起努力,终于从墙里面抠出来了,她尖叫着冲过来,吓退了好几个御林军。
红瑾微抬手指,霸霸‘啪’地一下消失了。
将近天明,一匹快马乘着雨露,抵达汤州府。
君慕楚带着白鹤染才放的血,落后君慕凛半柱香的功夫。
他一进院子,又是一惊,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和他一起大闹国公府寿宴的人此时发冠松散,脸色苍白几近透明,甚至沾染着丝丝血迹,颈间青紫一片,蓝色锦袍似是蒙上雾一般,左臂衣裳被血染红,雪抱枝头像是刚从泥里拔出来的。
红瑾极为怕疼,这一次恐怕不好受。
君慕楚皱着眉,不好询问病号,只好解完城中的毒后问自家弟弟他们做了什么好事。
这一问过后,君慕楚对两人表示同情。
待到午时,传讯的官员回城,满上都的人都知道红大人被刺客刺杀,性命垂危,多亏爱宠宿野及时赶到。
红瑾:......
她总算知道什么是绝望,半日的功夫,本就破败不堪的小院迎来了三波刺客和两波趁乱投怀送抱的。
御林军守在院里也遭不住,掀房顶的、召鬼的、还有地底下钻出来的,防不胜防。
搞得宿野都不敢出去撒尿,死死趴在她脚边,吓走一波,咬死两波。千金更是直白,从头到脚睡在她怀里,打掉了五支冷箭。
投怀送抱的被挡在院外鬼哭狼嚎,好巧不巧被赶来的君慕息瞧见了。
罪加一等。
入夜,上都城下了雨,君慕息随了红瑾的习惯。雨下的越大,越想撑伞出去走走。
燕关找了伞和披风来,递给他时还不忘叮嘱,“雨越发大了,王爷莫要湿了衣裳,不然红大人知晓了可是要闹您的。”
他抖开披风却被君慕息抬手拦住了,“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。”燕关呆住了,王爷这是在警告他吗。
不等他再言,君慕息撑开伞一脚踏进雨里。
雨越下越大,乌云黑沉沉压了一片,天色昏沉,偶有雷云夹杂闪电,照亮了半边天。
这雨很不对劲,和那日的雨很像。
那日也是这般,雨不停的下,阻断了去蜀郡的路,以至于他到时,红瑾正从城墙上一跃而下。
直到衣摆湿尽,牧章看不下去冲进雨里叼着衣服给人拽了回来。
千金半个时辰前跟着宿野不知道去哪儿逛了。
君慕息仰头看着哗哗滴雨的屋檐,院中的花草被打的蔫了吧唧,垂头丧气。
就这样看了一宿的雨,直到雨渐小时,他才转步欲回房。
转身那一刹那,胸口钝痛如同扎进细密的针,疼得他喘不过来气,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他眉眼间流露出脆弱,牧章躁动起来,绕着他转来转去。君慕息捂着胸口蹲下身,牧章凑上去舔了舔他的脸,身上的皮毛干燥。
摸着牧章的头,他轻声问道,“你也感觉到了,对吧。”后者抬了抬爪子。
“我们一起去找她,好不好。”
一道白影穿过山林,将到汤州府时,恰巧遇到了传信的信使。
那人被窜出来的雪狼吓了一跳,背上那人问他,他也只来得及蹦出一句“红大人重伤”,一阵风带着雨后潮湿泥土的气息拂过,身前空无一人。
城中正在熬制加了血的药草,守卫仍旧不敢放行。刘琈远远看见一个大家伙驮着人冲过来,都准备掏剑了,却被同伴拦住,眼睁睁看着一人一狼瞬间没了影,同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,“你傻啊,那是礼王殿下。”
红瑾左臂和脖子上缠着厚厚的裹帘(绷带),差点勒死她,在夏国医包扎的时候弱弱的来了一句,“其实我觉得不用这么严肃。”
夏国医眉头一皱,一句“你想死?”把她堵回去了。他细细叮嘱。
什么不能吃刺激性食物、不能剧烈活动、按时换药、充足睡眠。
她听后邪魅一笑,这些她都做不到。
夏国医估计看出来她的想法了,转头和君慕楚君慕凛交代。
他看出来了九皇子和十皇子绝对有法子治她。
君慕凛守在院中,听着院外男子鬼哭狼嚎,不耐烦的正准备招呼御林军去把人扔出去。
院门‘吱呀’一声推开,他四哥冷着脸,白袍染尘布满褶皱,牧章吐着舌头进来就把他扑倒了。
红瑾下巴抵在千金脑袋上,千金眯着眼尾巴卷着她的手臂,宿野坐在地上昂起脑袋让她放半残的左手,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。
君慕楚抱臂倚着窗户,拂掉残败的花瓣。他眼尖的瞧见院中情景,悄悄翻了出去。
屋内昏暗,红瑾一夜没睡好,眼皮昏沉,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她略显慵懒的半抬眼皮,一人两兽姿势雷同。
门外照进一束阳光,亮得红瑾立马闭上眼,怀里和脚边的家伙一秒消失。红瑾怀疑她大白天撞鬼了。
门缝透过的那张脸太过漂亮,和她家殿下一样。
君慕息一推开门,千金和宿野就从门缝滑了出去,红瑾软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,浑身是血,双眸紧闭,看着跟要死了没区别,唯一区别就是还有口气。
他走近,踢了踢凳子腿,嗓音平静,听不出丝毫怒意,“眼睛怎么了,也被刀砍了?”
连声音也有点像。
红瑾撑开眼皮从脚开始看,衣裳下摆一大半都有灰色的污渍,应该是雨水干了有几个时辰的样子了,在看到腰间的玉佩时,红瑾装不下去了。
没受伤且最有劲的右手此刻发挥了作用,长臂一伸就揽住了君慕息的腰腹拉过来,夹在她大腿间,红瑾顺势把脑袋靠在他肚子上,不经意露出了脖子上厚厚的裹帘和抬不起来的左臂。
殿下的腰她一手就能圈完。
“殿下,我好想你。”黏黏糊糊并且蹭了蹭,君慕息的心一下子就软了,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了。
他握住红瑾越发脆弱的脖颈,摸着裹帘又舍不得真用力,只是虚虚的搭上,“不痛了?”
“痛得要死,不过只要殿下不生气了我就不痛了。”君慕息气笑了,他食指抵上红瑾脑门给人推开,转而捏住她的脸逼她抬起头,“受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生气,嗯?”
得寸进尺。
红瑾不说话了,垂着眸一脸委屈。
“不许当哑巴,眼睛看着我。”
斟酌了半天,红瑾选择说实话,杏眼圆溜溜水润润,“没想过会受伤。”本来想装逼的,结果狗日的天道。
“是没想过会受伤还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?自己想。”君慕息心疼的用拇指抹去她脸上一道没擦干净的血痕。
红瑾看似很惜命,实则大部分情况下根本不在乎,总是把自己的命排到很多人后面。
可他不一样,他会心疼,在他眼里,红瑾胜过万千。
他知道红瑾的软肋是什么,于是他在红瑾想不出的时候接着说,“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你受伤的时候我的身体都会跟着痛。”不出所料红瑾眼睛瞪的老大,搂着他腰的手都收紧了一些,他接着补充,“如果你不想让我也跟着痛死的话,就不要让自己受伤。”
红瑾彻底懵了,没人告诉她这个世界还真能共感啊。
今天早上她痛得要死要活的,岂不是殿下也跟着痛。
没错,在这种事情上红瑾信她们家殿下的话只需要零秒。
她又把脑袋埋进了君慕息怀里,才绑上的红色发带松松垮垮,君慕息干脆直接解了下来,随手系了个结套在自己手腕上。
“我错了。”真心实意的。
“只会这一句?”气笑的。
“嗯。”不知天高地厚的。
“我保证没有下次了。”乖巧。
“嗯?”君慕息手指灵活的给她编了一条小辫子,在指节上打转,不满于红瑾单薄的补充,只发出一个音节。
红瑾背部无端涌上一股冷意,选择性惜命,“我一定不会再轻易让自己受伤了。”以他为主的话语无疑让君慕息又皱起了眉头,心中叹了口气。
还是没意识到重点在何处。
君慕息不要红瑾时时刻刻把他放在首位,而是永远以她自己为首要的。
这次红瑾受了如此重的伤,两道伤口。
手臂上的伤明显有她故意的成分,红瑾不会武功,没有内力,但有相术傍身,若非她自己给周遭傍体灵气开了口子,即使烟客这种境界的杀手也很难伤到她。
红瑾以为他不知,但架不住松残阙是个大漏勺,他轻飘飘一问,登时毫无保留。
但告知对象,得是君慕息。
至于脖子上的,他或许能猜到几分。
红瑾不懂这些,他可以慢慢教。
待脸皮没那么臊,红瑾没再抱着君慕息的腰,虽然很不舍得松开。
她左手松松的勾住君慕息腰间玉佩,右手不客气的拎起一截衣摆,开始质问。
“昨夜京中下了雨,且雨势不小。瞧殿下这样子,怕是淋了雨。若是没有,恐也是赏了一夜的雨景,衣裳都快湿完了。”
君慕息深觉这么快原谅她就是个错误决定,一根手指直接按在某人的伤口上,“得寸进尺,亏我忧心某人,整夜未眠,你来汤州府前不曾来看我就罢了,现在又兴师问罪。红阿漪,你要造反?”
其实没用力。
阿漪是红瑾的小名,某日醉酒耍酒疯问君慕息为何不亲阿漪,从此红瑾一得寸进尺便张口阿漪闭口阿漪。
果不其然,阿漪不说话了,君慕息满意了。
红瑾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表现出一点,只好装可怜,君慕息又又心软了。
计划通✔
拆了裹帘,君慕息也不敢再让她动手了,手臂上的好了不少,许是因为体质特殊。
但脖子上的大片青紫没消下去半点。他皱着眉指尖轻点药膏,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。
怎么这么严重,看样子他所经历的痛楚抵不上红瑾确确实实负伤的痛的。
红瑾怕痛,因此敏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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